从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薛季遥看过一本书,是日本作家太宰治写的《人间失格》,她看着文中那个叫做叶藏的男人,他生性怯懦敏感,对人类的生活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世道混乱、人情炎凉、家人之间的虚伪和欺骗、校园无聊、社会冷酷残忍……叶藏看得很清楚。
薛季遥想,他明明是一个痞子,但是某些时候却又像是一个纯正的好孩子,如果要给这个人物一个准确的评价,薛季遥觉得,应该给他贴上两个标签,一个叫做玩世不恭,另外一个叫做永远的少年。
外表浪荡,心里透彻。
曾经的薛季遥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变成这样的人,遇到了不公平的事,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就应该站出来,极力去争取那一份属于自己的利益,忘记了自己是谁而努力去迎合这个社会,最终只会迎来一个无比惨淡的失败的人生。
年幼的想法总是那么美好,等到那些事情真的落在了她的头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的那一番话,不过是高谈阔论,几句话的事情,说起来那么简单,做起来比登天还难。她应该什么时候嫁人,应该嫁给什么样的人,嫁人之后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很多她曾经期以美好的一切,原来这个社会早已为她安排好了,她唯一要做的事情不过是遵循而已,等待着她的生活不会有多么波澜壮阔,相反,安静得很。
像是这个社会中绝大多数的人那样,循规蹈矩地活着,没有任何目标,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
可是她没办法不遵守,一想到可能迎接她的是父亲和母亲对她投以失望的眼神,最终斥责着她不争气,认为她的所作所为是在戳他们的脊梁骨……那可能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在戳着她的脊梁骨一般。
她有自己的思想,却没有办法不顾及自己的父母,于是乎那铮铮傲骨就被掩埋起来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从此,成为了章太太。
为自己生活,那是一件非常难以完成的事情,至少,放在她生活的环境中,那是一件非常难以实现的事情。
到了一定的年纪,大家才会知道,原来,人间失格不是一个个别现象,而是常态,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丧失了为人的资格?章钟正没有为人父的资格,没有为人夫的资格,而她呢?有资格吗?
在医院待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薛季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是满目疮痍。
不是没想过答应章钟正离婚,只是她没有信心面对回到家以后亲戚朋友以及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看人脸色过活的人罢了。
前不久,因为离婚的事情回家一趟,她就感觉到了,对于家人来说,出嫁了的子女就是外人了,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已经不存在从前的慈善了,只有自己的妈妈才会帮助自己出谋划策。
他们没有把自己当做家人,但却还在企图掌控自己的人生。
回到家了,她看见的是空荡荡的屋子,章钟正这个时间已经在公司里上班了,自己昨天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有回来,而他一个电话都没打,似乎很放心自己在外面待着……想想自己从前每个晚上都会在客厅里等待着他回来,她突然知道了,自己那不叫贤妻良母,那叫贱,现在才算是明白了,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有多作践自己。
她是大学本科生毕业,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找一份工作?
沦落到现在只能依仗着男人生活,一点都不值得;为了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她为自己觉得不值。
薛季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钟离知一概不知,她顾着自己的生活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情来管其他人的闲事?
从医院里回来后休息了几天的时间,她就又恢复了元气,不得不说,她投胎的时候虽然没看准地方,有了一个放在普通人眼里可以算的上是不堪的身世背景,但是她这具躯壳还算不错,即便是受了伤,痊愈能力那是杠杠的!
休养生息的前几天,她还想着薛季遥的事情,等到她可以重新出去浪的时候,薛季遥的事情又慢慢地被她扔在了脑后。陪着富家翁打高尔夫球,陪着富二代出去玩桌球,陪着暴发户参加各种宴会,钟离知的人生一如既往的多彩多姿,同时又单调乏味,薛季遥这个人,就好像是烤肉串上面的孜然一般,只能做生活的调剂品。
这样的工作能做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