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阿灼和程亘坐在船舱靠窗的位置,吹着风,自然也听到岸上噼里啪啦的鸣炮声。
船家正等起风之际好能行船,看到前方的两座船挂着两对大戳灯,一个写着“许”字,一个挂着“知县”,心下惶恐,就要让道且远远跟在船后。
那薛伯阳岂是个好相与的,见是老仇人的船,就恨不得撞了上去,又气船家惶恐不安,死活不敢跟上去。
船家一个劲劝道:“小的们只是民船,岂可与官府作对,薛大相公还是快快回船舱里坐着喝酒。
若是闲着,可叫两个唱小曲,只需付回来空着的日子,再给小的一点犒赏,便就送小曲儿平平安安回到嘉水县。”
陆阿灼听到隔壁船家苦苦相劝,倒是笑了,“真真烂泥扶不上墙去,再过几个月便是科考的日子,也就薛大少还吊儿郎当。”
薛家的小厮和白厨子也在船板处苦苦劝自家公子,要他回船舱去歇着。
此刻,在郑家座船官舱里,郑大舍正心烦意乱,旁边戴着小帽的小厮小盛因收了罗家的钱,苦口婆心劝自家公子好歹去看一眼罗氏。
“怎的上月以来就没见对方,罗家差人来问好几次了,罗氏说若是大爷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还请归还她的绣帕。”
郑大舍皱眉:“我是忙着事,她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好好跟她家说一场便是,罗氏的绣帕我还收着,要她不要说气话了。”
想了想,便吩咐道:“等到了府城,你再去搜罗几样好玩的小件,差人送去罗家,好好安抚罗氏。”
小盛见传达到位,便也欢喜应下。
郑大舍嫌官舱里闷,就去了甲板吹风散气。
也幸亏是在郑锡出来前,白厨子带走了薛伯阳,免去了一场风波,几艘大船先后迎着风起航。
庚申年正月十八日。
陆阿灼跟着程亘搬到了府城住,城里灯节刚过,家家户户的灯笼未来得及收进屋里,看过去一片红彤彤、喜洋洋。
船过了水门,下了陆地,请了车队载行李,雇佣了五六顶轿子,一路走来经过洗马池,往北面拐了个路口便到了府学西街。
程亘居住的二层楼,隔壁三层小楼住的程奎一伙,薛伯阳在自家宅子住,落在东南角落的积善坊的甜水巷,双方在落地后就此别过。
陆阿灼跟着程亘来到二楼,屋子不甚大,里面家什齐整,一间书房,里面摆着一架屏风,遮挡着一张睡榻。
再隔壁是一间卧房,红色木架子床,搭着青色棉纱蚊帐,一张梳妆镜桌,一张圆桌,四只圆凳子,再有靠壁的橱柜,推开窗户,屋后一小片院子。
一间低矮的茅厕、一间柴房,院子铺着地砖,看着十分干净整洁。
宝月和饴糖正收拾行李,陆阿灼坐着喝了一盅茶,跟着万伯母来到楼下,前面是两个门面,后间则是客厅、厨房、客居房。
陆阿灼笑:“这厨房还挺大,我以为就一梢间那么小呢。”
万伯母说这里原先是一户卖杏酪豆腐,后来搬走了,因而厨房要大一些,隔壁三层楼原先是卖水饺子、包子,厨房也大。
陆阿灼笑:“这一溜的都是卖吃的,卖得动么?”
“全是卖给附近的生员,挣大钱是无可能,勉强能填饱肚子,但三奶奶卖的是府城没有的小吃,定是不愁没客源。”万伯母笑说。
陆阿灼看到府城的繁华后,对自己的小吃也没那么有信心,讪笑:“万伯母别这么说,我一路看街上熟食铺子卖的大菜、汤炒小吃,上千道不一定,上百是数不过来。
单是猪鸡鸭鱼数了下来就有二百来道,可吓人了,更别说什么四大八小、四荤八素、八菜、十大碗之类的了,数都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