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百里凝霜若有似无的打量,楚乐瑶其实眼角余光都有留意到,但她只装作不知,看着御花园里盛开的墨菊,忽然赞了一声——
“这王宫的墨菊长得真好,比北国要容易成活多了。”
她看着一心只欣赏墨菊,毫无戒备之心。
百里凝霜闻言,只敷衍地扫了眼那园里的墨菊,笑了声,“你若喜欢,本宫可以命人给你送几盆放永宁殿里。夜国气候宜人,四季都要比北国暖和些,自然适合墨菊这样的花生长。”
“多谢王后美意,就不必劳烦了,花还是开在她该在的地方才漂亮,强行挪动,怕是会不易成活。”
楚乐瑶笑笑,摇摇头婉拒了。
让你给我送花,岂不是给你机会在我宫殿中动手脚?
楚乐瑶又不傻,才不会给百里凝霜这样的机会。
“怎会,都说了墨菊这花在夜国好养,你喜欢便日日见,岂不美哉?”
的确如楚乐瑶设防的那样,百里凝霜只这么一句话便想着怎么安插眼线,以及暗中做些手脚,见楚乐瑶婉拒,她便继续蛊惑道。
只可惜,楚乐瑶可不是她能拿捏的儿媳妇,她闻言,眨了下眸子,忽然水汪汪的眼里带了些不忍。
“王后,可是这些墨菊开得好好的,为何要强行将它们从土里挖出来再放盆中拘着?这般,它们会不开心的。”
说完,还望着满园的花,一副伤春悲秋,悲天悯人的模样。
这下,可给向来雷霆手段,心狠手辣的百里凝霜极其宫人整得不会了。
楚乐瑶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尤其是后宫的妃嫔说的话,估计要被百里凝霜给治了。
太矫揉做作。
但楚乐瑶生得娇美,看着就是个心肠软爱笑又善良的小姑娘,她声调更是软糯,叫人听了不忍苛责的那种。
这样的话,她说,居然毫不违和。
在百里凝霜琢磨如何应对时,楚乐瑶又叹了声道,“再说,人都喜新厌旧,物以稀为贵,若是日日看着这墨菊,再稀有品种的花,都要看腻了,如落叶无疑。
在这御花园中,花团锦簇,百花争春,它一株独秀的样子,才叫人看了喜爱。如此,时不时来御花园走走,也会心情好,王后说是也不是啊?”
墨菊在夜国王宫也就是常见点的名花,没有多稀奇,百里凝霜不过是瞧着它开得正好,才在墨园的亭子里坐坐罢了,哪会像楚乐瑶似的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她是武将之家出身,虽说不会武功,但也不是那种柔弱只知附庸风雅,咬文嚼字的女人,所以楚乐瑶的话一出,她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只点头,意兴阑珊地应着,“嗯,王子妃说得在理。”
“说来,这御花园的花虽漂亮,到底是死物,要说漂亮——不及朝云殿那些人比花娇的宫女、舞姬、乐姬来得让人眼前一亮啊。”
楚乐瑶忽然话题一转,就转到了朝云殿上,百里凝霜身体都不觉坐直了些,某种冷厉防备,静待楚乐瑶的下文,想看看她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招。
“王子妃说笑了,二王子近来勤勉劳碌,朝云殿中岂会都是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哦,那可能是臣妾看错了吧,昨儿纸鸢不慎掉落朝云殿,臣妾去捡,不小心撞见了一个,还哭得梨花带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弟是那种强抢民女的恶霸呢!”
楚乐瑶说着,故意露出几分后怕的表情,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似的。
百里凝霜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这已经不是指桑骂槐了,这就是仗着自己不好挑明了反驳,才这般暗戳戳地骂她的晟儿呢!
“大王子妃慎言。”
百里凝霜冷了下脸色,语气带着些后宫之主的严肃威仪。
“这可事关王子的名声,可不能开玩笑。”
“是啊,臣妾也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毕竟,是王后亲自教导出来的。”
楚乐瑶捧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拨了拨面上的茶叶,没有饮,便放下了。
笑语声中,便将百里凝霜气得脸色铁青了一瞬。
就在百里凝霜要说话,这时,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赶来。
几乎是没法顾着楚乐瑶也在场,便对百里凝霜急哄哄地禀告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殿下,殿下在朝堂上……将王上气晕了过去!”
“什么?”
百里凝霜仿佛听见自己脑子里发出轰的一声倒塌声,她蹭地站了起来,在嬷嬷的搀扶之下,维持着端庄稳重。
只是脸色有些难看,抿了抿唇,沉声问,“你再说一遍,谁气晕了王上?”
楚乐瑶在一旁眼角一挑——还能是谁?
总不能是她家相公。
百里凝霜这是想甩锅?
只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就宁筠这种隐忍沉默的性子,怎会在那么多朝臣面前给人难堪,气晕夜枭呢?
只有夜晟这种被宠坏了的王子,才会做这般不计后果的事情。
想着,楚乐瑶又心底默默心疼自家相公了,夜晟敢嚣张胡作非为,不过是仗着背后有百里凝霜和百里家做后盾,有人给他撑腰的底气。
而宁筠的沉稳懂事,都是建立在他背后无所倚仗,自小便孤苦伶仃懂事惯了。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她却不能替他出气,楚乐瑶咬了咬下唇,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百里凝霜没有留意楚乐瑶,因为她自顾不暇。
“回娘娘……二王子殿下,他,他将王上气晕了!”
小黄门苦不堪言,但主子问话,他只能照吩咐再说了一遍。
于是,楚乐瑶看见百里凝霜面色一寸寸发黑,看着像是气急攻心随时也要晕过去的样子。
她不禁看热闹地想,或许,她不需要怎么动手,百里凝霜光是一个夜晟就够她气几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