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龙宫内。
夜枭看了眼头顶的幔帐,哑声唤了声“小泉子”。
泉公公侯在珠帘外,手中拂尘一动不动,站着快要眯眼睡着的样子,闻声便立即惊醒,忙利索地打了珠帘,上前。
“陛下,奴才在,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倒杯水,扶孤坐起来。”
泉公公听了,立时将拂尘放一边搁置,将他扶起来,然后亲力亲为地去倒了杯水。
“陛下,还是让御医好好瞧瞧吧。”
待夜枭喝了水,将水杯放下,泉公公看着夜枭这脸色,便不由得一叹。
“不要节外生枝。”
夜枭咳了一声,面带暮气,他沉声问道,“鸣凤宫那边,来过了吧。”
“回陛下,您刚躺下那会,就来了。”
“可带了那逆子?”
泉公公觑了他一眼,随即摇头。
“哼,那看来孤还是得打起精神来。”
以百里凝霜的性子,一定会带着夜晟过来,声势浩大,弄得人尽皆知地向他请罪。
好挽回夜晟所剩无几的名声。
听出他对百里凝霜母子的极其厌恶,泉公公只得劝着道,“陛下,您的身子要紧,若是不想见,便别见了吧,奴才会以您还昏睡着为由,让他们先行回去……”
“没用的,不亲眼见着孤好好的,百里氏岂不要着手准备送她的儿子上位?”
说着,夜枭的声音冷沉得厉害。
好似夜晟就只是百里凝霜的儿子,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泉公公看他气得很,忙伸手给他后背顺气。
“陛下莫动气,当心龙体啊,您还要为大殿下考虑……”
从他嘴里听到“大殿下”三个字,夜枭神情平和下来,面色却有些晦涩难言。
“那孩子……”
罢了,他没有再问,问了也只是会让自己失望难过。
还不如,狠心给他将路铺好。
不想这些奢望的东西。
那孩子不会原谅自己的,他心里太清楚不过了。
“陛下,其实大殿下他……”
“不用说了,孤都明白。咳咳咳!”
话说一半,夜枭就又开始咳嗽了,一咳就没完没了的。
泉公公只好给他拍抚后背顺气,满眼的焦虑。
“陛下,您可一定要保重着自个儿的龙体,不为您自己想,也要为大殿下多想想,不宜再这么劳心劳神下去了。”
搬出宁筠的名号,果然夜枭就听进去了些。
“偷偷按之前的药方,将药煎上,别走漏了风声。对外依旧用御医的那套说辞……”
“是,奴才省得,一定会小心谨慎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
“嗯,去吧,孤再睡会。”
夜枭虽说不是真的被夜晟三言两语的顶撞就气晕,但他本身身子骨就不大好,加上回来吹了点风,洗了冷水澡——为将戏演逼真不得不为之。
现在倒是真的需要喝药了,但他必须对外依旧按照被气得急火攻心那套药方子来。
能拖一会,便能为夜筠争取多一点权益。
又咳了几声,夜枭拿了帕子,捂着,脸都咳红了些,将帕子拿开,看了眼,松口气。
好在没有咳血,不然,他还真担心这破败的身体随时会就这么去了。
他死不死不要紧,但如今找到了宁儿的孩子,便不能在这个时候,撒手人寰。
他要为他和宁儿的孩子铺一条康庄大道,让他的路,不要走得那么艰辛。
至少,他死也要拖着百里氏,为自己心爱的孩子铲除后患。
抱着这种信念,夜枭强撑着精神,待泉公公端了汤药进来,他也配合,主动接过,几口便饮尽。
看他又振作精神了,泉公公这才安心退下。
次日清晨。
“娘娘,您还是回吧,陛下他仍旧昏睡着,夜间醒过一次,喝了药,又睡下了。”
泉公公守在渊龙宫门口,瞧见大清早便带着一脸心虚的夜晟前来,说是要请安以及请罪。
他谨记着夜枭的吩咐,见着百里凝霜母子,便称他还病着,拒不相见。
百里凝霜闻言,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沉了下来。
真有这么严重?
还是说——
夜枭只是在避她和晟儿……
他想要毁了她的晟儿?
想到后一种可能,百里凝霜的心都跟着往下沉了沉,昨晚一宿没睡好,她天没亮便起了梳妆,遮掩她的憔悴,在人前依旧是她雍容华贵的夜国王后。
尽管对夜晟很失望,对于他的那番话,她昨晚是听得心中百爪挠心的难受,以至于一宿难眠。
但她还是大清早的就将他从朝云殿拉过来渊龙宫,就是为了做好一个负荆请罪的态度。
获得夜枭的原谅,便能给文武百官以及百姓们一个交代,这样,再做些好事,便能挽回一些晟儿的名声。
结果没想到,宫人说,陛下他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