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神树,正将御剑而行,只见茫茫云海中,驶来一只两层高的游船画舫,乘着浮云徐徐靠近。
“这是为你们准备的,此事不宜声张,还是待在船中为好。”
“这么神秘?”吕长歌道。
“你们自会明白。”
众人坐在船里,透过窗台,看着九天之上的景色,浮云变化万千,七彩虹霞漫天飘飞,路过的仙神、奇兽像流星一样划空而逝。
正欢喜之余,两条如山般的金龙呼啸而来,擦肩而过,刹那间能看到纹鳞上的图案,看清龙须和鬓毛。
剑心叹道:“两天前还坐在冥河的船上,看冤魂们像鱼一样游过,转眼又是另一片风景。”
“恐怕不止两天,”炎钧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们昏迷片刻,至少该过去半月了。”
“无论如何,此景,永世不忘。”雨蝶微笑道。
船徐徐而进,云遥却有些急不可耐,毕竟真相已在眼前。见昭暝独自立于船头,他左右观望,确信不会被过往者发觉,悄然走上前去。
“大人,这船也太慢了,无人摆渡到底是不行,要不你拿支桨给我,让我出点力?”
昭暝叹道:“这一刻总会到来,船如此缓慢,是我希望给你足够的时辰来面对。”
云遥笑道:“无非两个结果,我是他或不是,我都准备好了。经过这一路,我早已非曾经的我,你太小瞧我了。”
“但愿……”
云海尽头,一座华丽的城池赫然显露,白砖青瓦,雕甍绣槛,精巧至极。无数齿轮转动,铁索盘绕,整座城池恍如一副巨大的机关石甲。
“到了,此地便是辰工社,请!”
城门大开,亭台水榭如流萤盘旋于空,每一座上都有一进三出四道法阵,只有按序依次走完,才能到达主殿之外。众人在昭暝的引领下穿梭于各个法阵,楚离四处张望,稍不留神便被落下,踩错位置被送回门外。
一番折腾总算到达殿前,才踏上石阶,石阶竟自己流动起来,众人无需再挪动一步,便缓缓被送至最前方。
“这里也太神奇了!”洛轻雪道。
昭暝道:“神奇的远不止这些,天界还有许多瑰丽之景,若得闲暇,再领诸位一一游赏,请随我至星象台,开启昊天塔,看到过去之事。”
话语间,转身望向云遥:“你当真准备好了?”
“我说过,我不怕!”云遥大喊。
众人穿过前殿,白昼转瞬变为夜晚,方圆数里的祭台,雕栏外是浩瀚无边的星空。站在正中心的七层玲珑玉顶金身宝塔前,随着昭暝施展术法,眼前浮出一段远去的往事。
曾经在蜀中时,洛轻雪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总是容易遗忘,当醒来之后很快便被抛却,然而此时,一切都再度浮现,比曾经的记忆更完整。
三皇殿外云台之上,那个与云遥生得一副相貌的少年,悠然俯瞰人间景致,一位戴着素青面纱的金甲神女横亘长枪坐在一旁。
“尧,能否与我讲讲,你们人世间究竟情为何物?”
“为何有此一问?”
“当初娲皇下嫁凡人,众神至今难以理喻,本座亦然,方才看到这篇《洛神赋》,竟会为这子虚乌有的故事,莫名生出一丝忧伤。”
少年答道:“我在世之时,人间还没有这般华丽的辞藻。情为何物?在我看来就是执手相伴,走完一生,如我与内子一般。”
“听说你们凡人结姻后不会因为子嗣出生而离开,果真如此?”
“是。”
“可你曾让位于舜,以致你妻室儿女在世间无大功大德,早已轮回转生数千年,你身居神位难道还挂念着她,不曾想与谁共结连理,传承神之血脉?”
“我们人族,嫁娶之事虽常有变,但若遇到能相守一生的人,即使终要分别,一生一人,足矣。前尘一切都成过眼云烟,余生只有眼前这片风景,和身后的神殿。”
“你守在此地数千年,难道心中就没有孤独、不忿?”
“身后这殿中有伏羲琴、女娲石、神农鼎护佑着我,更有被看押的七位大人常侵入我的神识,磨炼我的心智,怎会孤独?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听闻九黎巫族是何等凶煞,为天地间带来多少灾祸。所以镇守此处,看守他们几位,不仅是三皇五帝对我的旨意,更是我自己不曾悔过的选择,我生前与民同甘苦已成习惯,身故之后也只有这份使命,是我唯一能为众生做的,尧不负神之名义,故没有不忿。”
“你言下之意,是我等这些上神身居天职,却不知挂念众生?”
“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可是,难道你此生当真不曾留下一桩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