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徐恪欣喜地叫了一声,只见慕容嫣娇俏玲珑的身影,已绰约而来。
慕容嫣跑到了她二哥的身边,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昆吾剑,微笑着递给了徐恪,说道:
“无病哥哥,我来为你引见,这位是我的二哥,他叫……慕容桓。”
徐恪回剑入鞘,万幸这一把天子御赐之物终于得以保全。他急忙上前拱手施礼道:“在下徐恪,见过慕容兄!在下适才鲁莽,还望慕容兄莫怪!”
这时,徐恪才得暇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慕容家的二少爷。只见他,一身玄青色长衫,头戴纶巾,足蹬云履,身似渊渟岳峙,气如灿霞喷吐。他年纪二十挂零,身长七尺有余,身姿挺拔、巍巍然如青松不倒,风采卓绝,悠悠然似长风无痕……端的是龙凤之姿、天目之表!他一张脸方正清朗,凛凛然不怒自威,脸上五官轮廓分明、线条清晰,两道剑眉直插鬓云,一双龙睛如星如电,鼻似中天悬胆,口若大海汪洋,前厅宽广、地阁方圆,前额宽广似龙腾,地廓方圆可驾舟。
他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随意地一举手一投足,脸上也根本无需任何表情,但浑身上下,却兀自散发着一股王者的气息。那一种气息,恰似俊龙独步、又若麟凤孤翔,几可傲视宇内、俾睨天下……
慕容桓也不还礼,只是双眼斜睨,冷冷地看了徐恪几眼,哼道:
“剑气华而不实、剑招杂而不精,空有一把名剑,又有何用?”
“哎呀……二哥!你就不能对无病哥哥说几句好话嘛!”慕容嫣在一旁拉住了慕容桓的胳膊,顿足道。
未曾想,慕容桓只是冷哼了一声:“他是你的‘无病哥哥’,又不是我的!”随即便甩手步入前厅之内,不再理会眼前的徐恪。
“西川……你进来!”慕容桓又朝一边的中年大汉召唤道。
“是!二少爷!”那中年大汉急忙躬身应了一声,也来不及收拾地上的残碎竹片,便俯首跟着慕容桓走了进去。
“无病哥哥,跟我来……我带你去丙院走走……”慕容嫣向徐恪招手道。
徐恪便跟着慕容嫣一路穿廊过道,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院之内。只见院中两旁栽种着各色梅花,整个院子里香气馥郁、芬芳扑鼻,院中筑有一亭,亭上书有“望梅”二字。
慕容嫣领着徐恪到望梅亭中落座。一位年轻的婢女为他二人送上了茶水与瓜果点心之后,又侍立于慕容嫣之旁。
“淳淳,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退下吧……”慕容嫣朝她的贴身婢女吩咐道。
“是!小姐”淳淳一边躬身退下,一边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徐恪,脸上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倒把这徐恪给窘得一脸通红。
“无病哥哥……嫣儿,有好多天没见着你了……你这一向可好?”
“我很好!嫣儿……我这次赶来,是想求你一件事!”徐恪忙道。他心中本是有千言万语想同慕容嫣娓娓道来,然此时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连徐恪自己也不由得心中一愣。
“什么事呀?无病哥哥……看把你给急得!”慕容嫣给徐恪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橘子,微笑道。她此时脸上的笑容,就如朝阳初生、彤红娇艳,又似春风拂柳、轻柔绵软……
“是这样……”徐恪便将自己与玄都观的李观主商量好的计策,如何给尸体化妆、如何解救李君羡等等筹划,都与慕容嫣详尽地说了出来。末了,徐恪还是补了一句:
“嫣儿……此事有许多危险,又要给死人易容,若你觉得为难也不要勉强,我们还能想别的法子……”
不想,慕容嫣却抚掌笑道:“这个好玩!我先前都是给活人易容,这为死人化妆还是头一遭呢!无病哥哥,明日咱们就到诏狱里去……无病哥哥放心,嫣儿必不辱使命!”
经过两人一番商量,明日一早,慕容嫣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男子,再由徐恪带入青衣卫中,然后,二人再进诏狱,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来。
徐恪这一路奔忙,还未进过午膳,此时见已近申牌时分,便匆忙吃了些水果点心,也不及与慕容嫣细谈,急忙告辞了出来,骑上马,直奔青衣卫而去……
卯时点卯上值,酉时登班下值,这是公门里的规矩。如今,徐恪已是朝廷命官,这为官的规矩,他自然也不得不守。更何况,今日他的顶头上司南宫不语第一天上任,还在青衣卫里等着拉他回府用宴呢……
徐恪打马回了青衣卫,总算赶在酉时之前,回到了北安平司中。他进了自己的公事房,刚一落座,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南宫不语便笑吟吟地赶了过来,人还没到,他悠长而爽朗的声音便已随风而来:
“徐兄弟,下值了!快随我走!舍妹都已等候多时了……”
“舍妹?”徐恪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道:“昨日在得月楼中,就听闻你南宫不语说起令妹,你不会是当真要把你妹子介绍给我吧?”
那南宫不语哪里还容徐恪多想!他进门拉住徐恪的手,就往屋子外面大踏步而去。对于这位又是好友又是新任顶头上司的热情,徐恪自然也无法拒绝……
北安平司里的其余三位百户,原本都去了千户的签押房外恭候,此时闻听南宫千户到了徐恪这里,也纷纷跑了过来,都是想着请千户大人去得月楼中小坐,众人要摆酒庆贺千户大人高升。但南宫不语听后只是摆了摆手,淡然说道:
“喝酒就免了,你们只消用心做事,便是南宫之幸!以前孙勋的规矩都要改一改,今后,大伙儿酒要少喝,事要多做!列位身居百户一职,要时时想着上不负皇恩,下对得起俸银……诸位可明白了么?”
“卑职明白!多谢千户大人教诲!”三位百户齐声应道。以古材香为首的三个百户,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心中也着实不是滋味。他们俯身让在两旁,看着南宫不语拉着徐恪的手,并肩而出的身影,心中对于南宫不语,自然又多生了一些敬畏,但对于徐恪,则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南宫不语与徐恪刚刚步出了青衣卫大门之外,不想,又撞上了裴才保与诸乐耘、张木烨三位千户。那裴才保一见南宫不语出门,便殷勤迎了上来,口里所言却是与古材香几人一个意思,都是要拉着南宫不语去得月楼饮酒,庆贺他连升两级,被擢为从三品千户。
这三位千户,原本的官职都要高于南宫不语。这一下,南宫不语的心中也着实有些犯难了。一来,三位千户联手相邀,那可是给了他南宫天大一个面子;二来,依照往常的惯例,特擢从三品的北安平司千户,往往会联手其余三位千户,与青衣卫都督分庭抗礼,之前孙勋便是如此,这或许也是皇帝的意思。如今,这南安平司、銮仪司、青镜司三大千户,主动降下身份,靠上门来,这携手联盟之意,自然已是非常明显。
然而,面对裴才保满脸的笑意,南宫不语仍是微笑抱拳,淡然说道:“各位千户大人盛情相邀,南宫不胜荣幸之至!怎奈今日我与徐兄弟已然约好,要去我府里做客,我今晚便只能与徐兄弟小酌数杯了……各位千户的心意南宫已领,至于这一场酒么,过两日,便由南宫做东,回请诸位,如何?”
裴才保没料到南宫不语竟会为了一个百户而拒绝他们三位千户的联手邀约。他心中顿感不快,然而脸上兀自堆满笑容,当下也只得略略拱手回道:“南宫千户客气了,既如此,我等改日再约,改日再约……”
半刻之后,南宫不语便领着徐恪进了南宫府的大门。南宫不语的府邸便在永兴坊中,距离青衣卫只几百步而已,与孙勋的府邸,也只是隔了两条街巷。
南宫不语的府邸内只有五进院落,里面的陈设也甚为简陋,比之徐府颇有不如。徐恪跟着南宫不语穿过前院,来到了前厅,刚刚抬脚入内,便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哥!怎么才来啊!菜都凉啦!”
那声音虽然粗豪嘹亮,但细听之下,就能感觉到,这其实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南宫不语一听那女子的叫喊,立时脸上生出了春风无限般的笑容,仿佛这世上所有的慈爱都已集中在他一双微笑的眼眸中。南宫不语随即应道:“哥今天路上耽搁了些……小花,快来!哥哥让你认识认识徐兄弟……”
南宫不语拉着徐恪走入前厅,在一张红梨木八仙桌前落座。桌上已是摆满了各色菜肴,香味阵阵扑鼻而来,直闻得徐恪口中生涎。显然,做菜之人手艺必是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