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是不是,也会忘记掉她们的存在?”在第三层阁中,徐恪抬步上楼之时,向虚空童子这样问道。
“你会记住谁、忘记谁……那些都是你自己的记忆,应当问你自己呀!我怎么会知道?”虚空童子当即答道。
徐恪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一时间心中有些不解,但旋即又面露喜色,急问道:“你是说,我穿越虚空之门后的所有记忆,只要我想记住,便……都能记得住!”
“那可不一定哦!”虚空童子做了一个鬼脸,笑道:“大哥哥,眼下你自然是记得住。可等你老了,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还能记得住她们吗?”
徐恪微笑道:“若等我老得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只需眼下,我能记得住她们,我也就心满意足啦!”
虚空童子却叹道:“我说大哥哥啊!纵然你能记得人家,可人家却早已忘记了你,这样的记忆就算留存在你的脑海里,又有什么用呐?”
徐恪面朝东方,心中不禁涌出一丝感伤,便也忍不住叹道:“咳!我知道这样的记忆留着也是无益,可我……还是不舍得忘记呀!”
……
……
徐恪在第四层阁中走来踅去,徘徊了半日,却一无所见。这一层阁楼中,直到此时,也没有出现任何幻象,没有找到那一面巨大的古镜,也没有现身一位戴着“一片荷叶”的童子。
“这究竟是一层什么楼啊?怎地什么也找不到?”徐恪又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忍不住抱怨道。
“这里是神王阁第四层,名叫‘云影楼’!”空中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
“谁?谁在那里!”徐恪问道。他向左右望去,身边依然是空空如也,偌大的一层阁楼中,一个人影也无。
“咳!……”那个声音叹息了一声,又道:“你就不会往上看看么?”
徐恪仰起头,看向头顶的房梁,却见一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褐色道袍,横亘在屋顶的中央。只见他人在空中,身子平直,却面朝着自己,恍若倒立着“躺在”屋顶一般。
徐恪向着那中年道人,拱手为礼道:“这位道兄好俊的功夫,竟能在屋顶倒立着‘睡觉’!”
“你看我在‘倒立’,我却看你在倒立着呢!我好端端的一个美梦,就被你这么给搅黄了,真是的!”那中年道人嘟囔了一句,神情似颇为不满。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竟还侧了一个身。他果然是‘躺在’屋顶上正睡得香呢……
徐恪听得心中既感好奇又觉有趣,他忙又拱手为礼道:“呃……道兄,在下对不住,对不住!那你继续睡,在下就在下面等……”
“你这么吵,还叫我怎么睡呢?”那中年道人再次侧了一个身,见自己睡意已无,只得飘然下到了地面。他朝徐恪望了两眼,又叹道:“咳!我好不容易做的这一个美梦啊!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梦到喽!”
徐恪躬身抱拳,歉然道:“这位道兄,在下适才冒昧出言,打搅了道长清修,心中惶愧之至!还望道兄海涵则个……”
中年道人忙伸手扶住了徐恪,呵呵笑道:“吾乃‘云影真人’,适才不过与你玩笑之语,你也不用当真,什么‘睡觉’啊‘做梦’啊,都是跟你说着玩的,呵呵呵!”
徐恪忙道:“在下徐恪,见过‘云影真人’!”
云影真人上前拍了拍徐恪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姓徐,名恪,字无病,对不对?不过,我告诉你,就你这个名字,用不了多久,还得改!”
“啊?”徐恪疑惑道:“敢问云影真人,你怎知我今后还会改名?又会改一个什么名字?”他心道,我自己的姓名,自然由我自己决定,难道改与不改,竟由你说了算不成?
云影真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却忽然是一叹,道:“哎呀!……我在这云影楼里呆了好几百年,好不容易有一个人上来陪陪我。咱们就不要说你的名字了,先聊点别的吧!譬如说,你在镜花楼里,做过哪些有趣的梦,跟我说道说道……?”
徐恪打量着眼前的云影真人,只见他年约四旬,身形略胖,一张国字脸,大眼浓眉,口大鼻大,容貌倒是与自己的二弟颇有些相像,只是身形不如二弟胖大,年纪也更老一些。他见云影真人言语爽朗、性情率真,心下也不由得欢喜,当下便笑着应道:
“不瞒云影真人,我在镜花楼里做过的梦,实在是太过漫长,恐怕,说它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
云影真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我说老徐呀!咱们这里最不必在意的就是时间了!不要说是讲个三天三夜,就算你一连说它个三年也是无妨啊!无论你在这阁楼里呆了多少时日,到你出阁之时,依然还是今日……”
“无论我在这阁楼里呆了多少时日,到我出去之时,依然……还是今日?”徐恪又复述了一句云影真人的话,算是再次询问。
“对啊!怎么,你这一路上来,就没人跟你讲过这事?”云影真人也有些疑惑地问道。
徐恪摇了摇头:“一直没人跟我讲过这事呀!难道说,有人与我说过,我一时间竟又遗忘了?”他急忙用力搜索回忆,再次从脑海里去确认,到底是否有人曾与他如此说过?他心中不禁又起了一股莫名地惴惴,生怕自己在滢洲杀蛇的一番经历,一个不小心,便也会从此遗忘……
云影真人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无奈道:“好吧!那你如今也算是知道了!你自己想想,你进神王阁时,是哪一天?哪一个时辰,等你出去,也还是那一天、那一个时辰!”
徐恪心中略加思忖,便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进神王阁之时,恰正是我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申时。那么……敢问云影真人,照你方才所言,无论我在这阁楼里呆了多长时间,到我出阁之时,依然是康元七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申时,是吗?”
云影真人却盯着徐恪看了半响,方才嗔怪道:“我说老徐呀,你咋地变得这般啰嗦了!我让你说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梦境,你到现在还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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