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两人终于不再争吵,随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徐恪也不禁陷入了回忆和沉思之中。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打小时候起,就对他不太亲近,日常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原因竟是自己不是他阿爹亲生的孩子。
不过,记忆里,父亲徐为良一向沉默寡言,虽然对他始终不太亲近,但也一直没有责打过他。
徐恪心下不由得暗自叹道:“阿爹,孩儿对不住你!因为我,竟害得你们夫妻争吵不和……咳!想必,你这些年心里过得也不快活吧!”
这时,徐恪蓦地见河对岸一道紫色的身影闪过,“原来……是她!”他立时想起,那一个窈窕的身影恰正是先前所见的紫衫女子。
徐恪忙疾步追赶了上去,只见那紫衫女子好似在河对岸盯住了茅屋看了长时,此刻终于忍不住眼中泪花,低头跑了开去。
那紫衫女子一边低头奔跑,一边忍不住掩面哭泣,徐恪追着她奔出了十余里之外,渐渐地便失了她的踪影。徐恪再回头寻找“徐家庄”的所在,也已茫然不知所踪。
他知道,这一次幻境到了这里,就已经消失了。
徐恪低着头,随意地在海岛边散步,他回想着方才自己所见的幻景,再联想之前的三次幻景,心里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
“我是被我娘亲在河边捡来的孩子,那么,我的生身母亲又是谁呢?难道……竟是那一位紫衫女子?”
“那位女子好似独自一人在一个大雨之夜生下了孩子。她生下孩子之后,无力抚养,只得将孩子遗弃在河边。她将孩子放在木盆里,自己又不放心,是以躲在河边一直盯着,直到我娘将孩子抱走,这才哭泣着离开。这样想来,那位女子心中必也难过得紧……”
“难道说,我真的就是她遗弃在河边的孩子么?若果真如此的话,我的生身父亲又是哪一位呢?”
“此前听她一再念叨着什么‘三郎’,难道‘三郎’真的就是陛下么?如此看来,难道我就是……?”
这接下去的事,徐恪已不敢想象,他也不愿去如此设想。
在徐恪的心中,他依然是一个来自江南杭州的穷小子。他的父亲姓徐,叫徐为良,他的母亲姓查,叫查红梅。当今天子姓李,叫李重盛,那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皇,是这大乾天下的主宰,那个人与他从来就没有半点瓜葛,也不可能有半点瓜葛!
……
此时,天色将晚,徐恪心中闷闷不乐,索性连晚饭都不吃,直接回到木屋中,倒头就睡。
这之后的生活,徐恪便又跟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打鱼捕兽,自得其乐……
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便也安居于海岛之中,不再多想。至于他先前所见的四次幻景,他也不以为意,渐渐地便将之忘却……
依照他心里的想法,幻景么,无非就是幻境而已,谁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兴许,又是那白老阁主跟自己设置的玩笑呢?徐恪就这样想着,至少,对于那几次幻象,他从未放在心里,也没有将之当真。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徐恪每一天几乎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有几次,他想着从大海中游出去,想查探海水中是否还有别的出路。可无论他怎样在海水中上浮下沉,奋力前行,依旧无法游出这一片大海,除了脚下的这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他始终无处可去。
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呆在海岛上,静静地一个人生活。
而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些幻景,只有那一只赤尻马猴,还时不时地出现在他身旁,眼馋于他手中的烤肉,与他一道坐地共食。
光阴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去,在孤独的岁月中,他终于慢慢地老去了……
直到有一天,他对着水面自照,忽然见自己已是白发丛生,脸上也已经布满了皱纹。他不由得暗自惊叹,想不到,自己在这一座孤岛上,一晃就已经过了数十年的光阴!
一转眼,他就已垂垂老矣!
伴随着年华老去,徐恪日常的劳作也慢慢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用长剑插鱼,用陷阱捕兽,再也没有年轻时那般手脚利索,动作迅疾。
好在,岛上物产丰美,只是树上的那些野果便足以让徐恪果腹吃饱。他身形虽已躬腰偻背,行动也已力不从心,但依然不用担心自己挨饿。
不知不觉,又好似十余年过去,直到有一天,徐恪终于感觉到自己,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
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便僵卧在木窗上,闭目等死。
窗外的阳光依旧耀眼,天边的浮云在日光的照射下微微晃动着,海浪阵阵而来,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和沙滩,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响,好似在叹息着,一个生命的行将逝去……
徐恪躺在他自己亲手打造的木床上,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柔和的微风,清润的空气,还有那一阵阵的波涛声。他心里默默回想着自己的一生,这一生平平淡淡,一个人在海岛上度过,虽然平淡,但也已活了将近百年!
如今,终于到了离去之时……
忽然间,他听得“吱吱”之声不断传来,木屋内又走进了那只赤尻马猴,如今,那只马猴也已垂垂老矣,行动颇为迟缓。那马猴不断地以手示意,好似要让徐恪跟着它去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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