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却白了李琪一眼,顾自饮酒夹菜。他心道十七妹啊十七妹,让你不说不说你还要说,末了向我赔不是,还不忘说一说我的年纪!这下倒好,我就算想瞒,从此也瞒不住了!
李琪见李义兀自脸有愠色,心下不免有些惴惴,她只得与怡清对望了一眼,各自小心翼翼地夹菜吃饭,只要李义不说,她们两位便再也不敢提“木桶碗”之事了。
三人闷声吃了一会儿菜,不料,李义却又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原来守门人说的……竟是他!”
怡清已经对李义的这种一惊一乍的举止有些见惯不怪,她随即淡淡地问道:“李大哥,你说的守门人是哪一位?”
李义道:“守门人自然就是‘守门人’啊,我今日早会之后,便在神王阁门口见了守门人一面。他当时同我言道,说我只需一路往南而行,便能找着能助我除妖之人。照此看来,守门人说的那位,便应是慕容公子了!”
李琪却昂头说道:“三哥,焉知守门人说的那位,就不是本公主呢?”
李义笑了笑,举起杯子,却不说话。他心想,你这个一向只会惹祸的“女祖宗”啊,给我安安稳稳地呆在长安城里就好,若指望你帮我捉妖,可得到猴年马月?!
怡清随即言道:“李大哥,既然守门人已帮你指明了方向,那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下就去天宝阁?”
李义点了点头,颇觉有理,他放下了酒杯,随即向店掌柜招手道:“店家,结账!”
……
这边,李义付清了酒账,随即带同怡清与李琪一起向长安城西北的天宝阁行去。那边,在酒馆内另一张靠窗的方桌前,那位衣衫褴褛、满面胡须的中年男子却仍在一个人自斟自饮。他面前虽只有三碟小菜,可酒壶却放着两个,原来,这也是一位好酒之人。
那人不是别人,恰正是昔日名动半个长安城的左武卫大将军、五莲县公李君羡。自从皇帝降旨,免了徐恪死罪之后,顺带着也替李君羡平反昭雪。从此,李君羡不用再隐姓埋名,混迹于江湖角落之中。凑巧,他师兄李淳风在苏州府整治太湖水怪之事已了,李君羡便跟着李淳风回到了长安。
回到长安之后,李君羡虽不必害怕官府缉拿,但昔日的官职爵名毕竟都已被皇帝褫夺,从此他只能以一个平民的身份生活。他除了有一身武艺,能上阵杀敌之外,却也没有什么别的谋生技能。于是,他只能寄居在师兄的玄都观内,终日无所事事……
李淳风身为道门中人,修的是苦禅,过的是清贫日子,他自然没有多余的银两给李君羡。可怜这位昔日的禁军大将,尽管天性好酒,然而因为囊中羞涩,只能时不时来到这“无忧居”中,点上两三个小菜,要两壶水酒,聊以解馋。
李君羡原本就与李义相识,只是,他在长安城多日来都懒得去整理自己的须发,加之一身邋遢的衣衫,是以,今日李义在酒馆内乍见李君羡,只道是一个落魄男子在这里胡乱买醉,竟而未能将他认出。
原本李君羡见赵王李义竟会来到这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用膳,心下稍稍一愣,但也未去理会。到后来,李君羡听得这位赵王千岁竟对自己的年龄这般较真,其心性直如孩童一般,他一时没有忍住,是以哈哈一笑。不过,他也不愿李义此刻将自己认出,于是忙低头遮住了脸面,顾自喝酒……
待得李义一行走远了之后,李君羡便也跟着结账。可当着店掌柜的面,他用力找遍了身上的每一处兜囊,却只找到了八个铜板,对比今日的酒钱,那是远远不够了。
李君羡只得觍颜道:“店家,可否容我赊欠几日,过几日李某定当连本带息奉还!”
那店掌柜却只是笑了笑,说道:“算啦!这八个铜钱就当你一顿饭钱吧!今日那一桌多给了老汉三四两银子,就当他们为你请客了……”
李君羡闻言大喜,忙向店掌柜连连拱手,遂告辞出门,临走时,他还不忘捎带了一壶“老刀烧”。
依照李君羡所言,他今日饭钱不足一两银子,既然李义那一桌多给了掌柜的三两多银子,那就不妨请客到底,他再捎带一壶老酒,自也在情理之中。店掌柜听得颇有道理,于是也不以为杵……
李君羡离了“无忧居”,一路遂往南而行,他一边走,一边想着方才李义同怡清、李琪所说的话,心中不禁暗道:
“原来长安城里死了这么多人,竟是那猫妖作祟!怪不得我师兄说道,近日长安城内不太平呢!”
“区区一只猫妖,竟敢在我长安城内如此兴风作浪!不想,赵王李义亲自坐镇,连带着青衣卫、京兆府、大理寺这许多人马,竟而至今未能将她捉住!此事听来,委实可叹!”
“想我李君羡,堂堂太宗后人,空有一身武艺,却已是报国无门!不如,今日就去会会那只猫妖,索性闲来无事,也算为民除害!”
李君羡想到这里,他便打开手里的那壶“老刀烧”,仰起脖子喝了两大口,揩去嘴边的酒汁,振作精神往城南的明德门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喝着从“无忧居”的老掌柜那里顺来的一壶廉价烈酒,过往行人但见一个衣衫邋遢、满脸乱须的男子踉踉跄跄地行来,纷纷往两边让开。就连京兆府负责巡城的一帮衙役们见了都不免让道,这些衙役们闻到李君羡一身的酒味加汗臭味,都不禁捏起鼻子连连挥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一个落魄汉子,竟然穷困潦倒至此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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