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八弟与青衣卫徐恪素味平生,他二人并无半分仇怨。他弹劾徐恪有罪,亦是纯出公心!朕问你,他又何错之有?他怎会是‘一时冲动而为’?他如何能‘回到府中,思前想后,又觉得徐恪原是一个好官,并无半点罪名’?他又不是一个三岁孩童,行事岂能如此前后径庭、自相矛盾?!”
“这个……”李缜此刻心中已是叫苦连天。他暗道,袁天罡怎会在无病的府里见到了这么多妖怪?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可即便是如此,我所言也并未有假,八弟昨日半夜,也确是同我如此表态的呀!
李缜见今日皇帝从他一开始进殿,便是一番咄咄逼人的态势,此刻所言,也已无半分回旋之余地,如若自己此时改口,那便是自承欺君之罪。当下,他只得将心一横,兀自抗声说道:
“父皇!儿臣说的,也是实情……”
“大胆!”李重盛剑眉一挑,怒色道:
“直到此刻,你还敢满嘴虚言!快说,你将祀儿抓到哪里去了?!”
“八弟被人抓了?!”李缜仰起头,向着李重盛惊问道。
“祀儿昨夜在你魏王府门前,被一伙歹徒骤施突袭,强掳而去,直至目下,他尚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难道……他不是被你的手下给掳走的吗?!”
李重盛此时,一双龙目再度直直地盯住了李缜的双眸,皇帝的眼光中,已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怒意。
“父皇,儿臣没有!”
这时候的李缜,再也顾不得自己九珠亲王的身份,急忙起身,面朝皇帝双膝跪倒,匍匐于地,痛切陈道:
“儿臣就算有天大的怨恨,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更何况,儿臣与八弟之间,并无怨愤,儿臣怎会派人掳走八弟?!”
“真的不是你?”
“父皇,儿臣绝对没有!”
李重盛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坐下,脸上却仍是怒意未消。皇帝并没有让李缜起身,而是冷冷地问道:
“祀儿就在你魏王府大门外百步之内,无故失踪!若不是你派人将他掳走,试问这整个长安城内,还能有谁,敢动他一个七珠亲王?”
“父皇,儿臣也委实不知,八弟为何会突然失踪?请父皇相信,孩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戕害自己的手足!”
“手足?哼!……”李重盛双目的视线,离开了李缜的头顶,而是一侧身,斜斜地看向了殿柱顶端的那几条绕梁蟠龙。皇帝盯着那几条栩栩如生的飞龙,思绪仿佛回到了四月初一的朝会之时。只听皇帝冷哼了一声,接着言道:
“本月初一,早朝大典,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你六弟私自开设妓院的那桩丑事!可怜你六弟已然薨逝,你还要让他死后背上了一个骂名!那个时候,朕怎么没见你念着与祚儿的手足之情?”
“父皇,那一日,儿臣见父皇要降罪无病,儿臣情急之下,不得已才出来作证的呀!”
“哼!缜儿啊,你对这个‘无病’倒是袒护得紧!然则,无病再好,也是一个外姓之人!祚儿、祀儿……他们,可都是你的亲兄弟!”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不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揭六弟之短!这件事,父皇就算再怎么责罚儿臣,儿臣也认!可是八弟被人掳走,实实不是儿臣所为!”
“未必吧?你一个‘阴深刻直’之人,对祚儿尚且如此,对祀儿,就能心存善念么?”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在我李重盛眼中,你李缜原本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你连已经死去的六弟也不放过,对于尚且活着的八弟,又岂能手软?
“父皇若还是不信孩儿,孩儿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李缜突然直起身,头颈运劲,猛地朝地上砸了下去!
这时,隐身于殿柱之后的高良士,与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重盛,见李缜竟会以头撞地,以死明志,尽皆脸色大变!两人忙欲出手阻拦,可李缜这一下举动太过突然,两人又都隔得尚远,就算紧急出手,也已鞭长莫及!
只见李缜额头朝下,已经重重地往地板上砸了下去。
看上去,李缜此刻正在给皇帝磕上一个重重的响头,然而,他这一个“响头”若真的磕在地上,轻则眩晕,如若劲力太猛,非当场殒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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