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一下,徐恪来了兴趣,他拉着朱无能坐在了前厅上首的主位,又挥手让储吉康于下首客位就座,问道:“圣上在诏书里,是怎么说的?”
储吉康回道:“回千户大人,圣旨上清清楚楚,讲明了南宫大人,乃是力斗猫妖之后不幸受伤,后回府伤重不治而薨,圣上追封南宫大人为二品太子少保,加一等定海公,谥号‘文贞’,还许南宫大人陪葬景陵!圣上对南宫大人的这一份恩宠,当真是隆厚之极呀!莫说这‘文贞’二字的谥号,多少文臣武将求之而不可得,单单是诏书上的一个‘薨’字,就足见圣上对南宫大人恩赏之重!我大乾自立国以来,除皇子嫔妃之外,大臣身故,能用得上‘薨’字的,大约只有大丞相这样的官职了,不想南宫大人以一个三品的千户,竟能……似南宫大人这等福分,我等可是几辈子都盼不来的呀!”
“人都死了,封赏再厚,又有什么用?”徐恪暗自叹息了一声,见储吉康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一味夸赞南宫不语圣恩之隆,他心下不禁反感,便端起了茶盏,淡淡地说道:
“储百户,你送的消息我已知晓,回去之后替我谢一声张千户!你若没别的事……”
储吉康急忙站起身,朝徐恪俯身作揖:
“徐大人,那……那属下就告辞了!”
……
储吉康离开之后,徐恪便让朱无能呆在前厅,好生享用董来福端上来的那些个“冰镇银耳”“冰镇蜜桃”之类消暑美食。自己则走入后园榛苓居,去找胡依依商议下一步之对策。
对于刚才储吉康所带来的消息,徐恪多少有些意外。
一则,他没想到,南宫不语的这桩命案,这么快就已有了结论,依照他原本的揣测,怎么着也得两三日才有结果。
二则,他更没想到,皇帝的诏书中,没有说南宫大哥是被他徐恪所杀,也没有说南宫大哥是自杀,最后竟而会说南宫大哥是死在了猫妖的手中。
徐恪转而一想,南宫大哥为何会夺剑自戕,归根到底还不是被毛娇娇“魔功附体”所致?如此说来,圣旨上所言,南宫是死于猫妖之手,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令徐恪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这奉旨全权审查南宫命案之人,不是青衣卫都督沈环么?皇帝的圣旨,总归要依据沈环之上奏而发。依照徐恪原本的猜想,沈环必定会抓住机会,对他尽力构陷,怎么着也要置他于身败名裂之地,万没有料到,今日圣旨上所言,竟没有一句是不利于自己的。
难道说,这沈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竟会在暗里帮自己说话?!
又或者……
……
事实上,放眼整个青衣卫,此时与徐恪有同样心思的,大有人在,其中最是意想不到又愤愤不平者,当属那南安平司千户杨文渊了。
几乎与之同时,杨文渊面带不忿之色,疾步走入了沈环的都督公事房,头一句话便问道:
“沈都督,卑职心中实在是不解,徐恪那小贼,都督平常恨不得将他踩在足底下踏成齑粉,但今日南宫不语这桩案子,你为何竟会如此帮他?!”
沈环坐在太师椅上,冷冷一笑,反问道:
“我怎么帮他了?”
杨文渊一屁股坐在了沈环下首的一把紫檀木椅子上,顺手拿起一杯不知是被何人喝过的白叶名茶,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大口,愤愤地言道:
“今日一大早,我和张千户亲眼所见,徐恪那小贼自南宫千户的前胸,徐徐拔出了圣上御赐的那把昆吾剑。在这之前,南宫千户还靠在床上,与我等谈笑风生,只是转眼之间,他便没了性命。当时在南宫千户的内室中,也只有徐恪一人。试问这刺杀南宫之人,除了徐恪还能有谁?!都督只需据实上奏,再加上南宫府的那些下人作证,人证物证俱在,料想徐恪那小贼,势必难逃一个杀人的罪责!可都督却为何……”
说到这里,杨文渊又朝沈环望了一眼,眼光中尽是不满和委屈的神色,他此刻的神情,就如一个刚刚被男子抛弃的怨妇一般,不无幽怨地说道:
“都督却为何说,南宫千户是被猫妖所伤不治身亡?这样一来,非但洗脱了徐恪的全部罪名,甚而……甚而不是成全了南宫千户的美名么?”
听得出,杨文渊非但是怨恨沈环帮助徐恪洗脱了杀人的罪名,对于南宫不语身后所获的那些名号与赏赐,他也是分外眼红。
南宫不语活着的时候,他就嫉妒得不行,不想,如今南宫不语已死,他仍然嫉妒得要死。
沈环冷哼了几声,胸胁间忽而又是一阵气息上涌,这一次他勉力忍住,终于没有咳出声来。
见沈环没有说话,杨文渊忽然心中一凛,慌忙问道:
“沈都督!难道说,你和徐千户,已然暗中结盟?这……!”
沈环摇了摇头,有心骂对方几句,转念一想,还是和言安慰道:
“文渊啊,你想到哪儿去了!这青衣卫里,我最信赖之人,只有你杨文渊,至于徐恪那个小贼,我恨不得立时将他除去,怎会跟他去结盟?”
“那都督为何?……”
杨文渊抬起脸看向沈环,面上神情愈发地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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