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二十七、酉时、青衣卫北安平司】
李峨离开之后,张木烨坐在自己的公事房内,回想前事,心头兀自气恼不已,旁边的诸乐耘劝了几句,见多说也是无益,也就管自己出门办事去了。
过得两个时辰,张木烨正要下值,忽见诸乐耘又不请自来,脸上还一副笑嘻嘻的神色。
“诸兄,都已下值,又为何事而来?”张木烨径直问道。
诸乐耘略露窘色道:“怎么,老哥哥来找你喝酒去,不行么?”
张木烨叹了一声,道:“若是平常时节诸兄叫我去饮酒,我自不会推辞,可今日……”
“今日怎么啦?!”诸乐耘跨上一步,插话道:“不过是被那个姓徐的小子给扰了兴致,区区小事,张兄又何必在意?!”
“咳!……”张木烨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与徐千户无干,此事皆因我办事不周,害得那‘混世魔王’竟还杀上门来,我今日被这个‘魔头’羞辱了一番,却毫无还手之力啊!”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诸乐耘劝道:“越王今日上门,哪有半句话羞辱张兄了?他无非是关心自家名下的产业,张兄又何必……?”
张木烨依旧摆手阻断道:“诸兄休要劝我,今日之事,乃我张木烨十年未受之辱!话说回来……”他抬头望了望西首青镜司的方向,“若不是徐千户半路上替我放了玉天音,今日还不知那‘混世魔王’会做出什么事来……”
“听张兄的意思……”诸乐耘面露不快道:“这姓徐的小子拔剑恫吓杨文炳,半路逼迫他们放人,如此公然挑衅你北司威严之举,张兄竟还要去谢他?”
“徐千户半路放人之举,藐视我北司威严不假,可是……” 张木烨朝诸乐耘苦笑道:“诸兄,若非他徐恪今日阴差阳错地放了那位‘玉姑娘’,方才越王来势汹汹的这场官司,你我当如何才能应付过去?”
诸乐耘转头略略思忖了片刻,并未应声,而是“哼”了一声,随即转开话题道:“这件倒胃口的事,既然已了,且休要再提!咱兄弟俩还是喝酒去!今晚这一顿酒宴,除了你我,还有一人呢……”
说到喝酒,张木烨已全无兴致,他本想再度推却,蓦地听诸乐耘话里有话,又见对方面露神秘之状,当下奇道:
“怎么……今晚诸兄还请了别人?”
“这个人么……”诸乐耘故意卖关子道:“也是个老熟人了!说起来,他想和张兄共聚一饮,也非一日两日……”
“哦……”张木烨不禁来了一丝兴致,“咱们青衣卫里能入诸兄法眼的人可不多啊,难道是……?”
“可不就是这个人么!”诸乐耘也不管张木烨有无猜对,索性便直言姓名道:“他就是你手下杨百户的长兄,南安平司的千户杨文渊。”
张木烨脑海中心念只微微一转,便已知诸乐耘心意,然他转念一想,今日里杨文炳在长安大街上公然受徐恪所辱,此种感觉正如自己在越王面前不敢出声一般,试想那杨文炳怎能就此善罢甘休?必是他在自己面前哭诉不成,又到他兄长那里添油加醋去控诉了一番。如此看来,今晚杨文渊找自己喝酒,其意不言自明,那么今夜这一场酒,自己还是不去为好。
诸乐耘仿佛看穿了张木烨的心意,他上前一步,盯着张木烨看了看,微微笑道:
“张兄,咱们青衣卫里,以今日之势,你北司就算与我銮仪司联手,也难与沈都督相抗衡,以愚兄之见,与其费心费力两边都不讨好,倒不如……咱们与南司联手!”
“可是,南司的杨文渊不就是沈都督的人么?”
“诶!”诸乐耘连连摆手道:“张兄,实不相瞒,他杨文渊此刻已在得月楼备好了雅间,单等你我前去赴宴了,咱们也不要在你的公事房里多费唇舌,张兄心头有何疑问,到了那里,一问不就知道了?”
张木烨看着诸乐耘一脸的神秘之状,心中不禁电光一闪,“难道是……沈都督想与我联手?可这……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见张木烨已不再推辞,诸乐耘索性便上前抓起张木烨的手,强拉着他出门。张木烨心中只是苦笑,见诸乐耘如此“热心”之状,想一想去喝一场酒也无妨,只得硬着头皮跟随诸乐耘往得月楼而去 。
……
……
几乎与此同时,李君羡也与徐恪一道,两人携手离了青衣卫大门,下值回家。
只不过今夜,他们回的却不是徐恪位于醴泉坊的徐府,而是李君羡的新家——位于长安城东北永昌坊的李府。
说是李君羡的新家,其实也是他的旧宅。早在君羡官拜左武 卫大将军之时,他便一直居住在这所宅子中,只是后来他受太子李仁一案牵扯,官职被夺,自己也被打入诏狱,险些送了性命,这座李府自然被封,府中下人尽皆逃散,宅子也就荒废了。再后来,君羡蒙皇帝钦点,入青衣卫为巡查千户,天子又格外开恩,顺带着就将这座老宅也一并赐还了他。
李君羡今日午后本在青镜司的千户公房内与徐恪共饮,忽见卫卒匆匆赶来禀报,说沈都督有要事与他相商。君羡只得离了千户小院,跟着卫卒来到了青衣卫的议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