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初二、卯时、杭州府大牢内】
「当然是问你吴文龙的案子!」这一次,又是舒恨天抢先发话道:「你们的前任知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作为掌管一府刑狱的通判,难道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查出来么?」
「原来徐大人问的是这件案子……」汪再兴松了一口气,仿佛是从悬崖边缘从新回到平坦的地面一般,一颗心终于略略放下,他不紧不慢地回道:「前任知府吴大人忽然遇害,草民早就向徐大人回禀过,那害死吴大人的凶手,应当不是凡人,而是妖物!」
「岂有此理?!」舒恨天怒道:「青天白日之下,朗朗乾坤之内,哪来的这许多妖物?!依本大人看,多半是你们查不出凶手,又害怕上头追责,于是就胡乱找个由头,假托妖物为凶手。反正,只要那吴知府是被妖物所害,捉拿凶手,那就不是你杭州府通判力所能及,你汪再兴就可借此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是也不是?」
汪再兴慌忙连连摆手道:「不……不是这样!吴大人当日遇害之时,草民也曾亲自验看现场,并仔细查验了吴大人的尸身。吴大人被那妖……妖物害死之后,全身都呈蜷曲之状,四肢以及面目都变得焦黑,若非吴府的那位老管家辨认,险些已认不出死者即为吴大人……草民担任通判,执掌刑狱查案之事已不下十年,从未见过人死之后,会有那般凄惨的模样,那简直不是凡人之所能为。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徐恪双目如炬,紧紧盯住了汪再兴的双眼。
汪再兴不敢正视徐恪的目光,颤声说道:「而且,草民从吴大人的尸身上,隐约闻到一股气息,那种气息并非出自人类,应是一种野兽,似乎是狼犬一类。草民年少时曾跟随家父在山中打猎,对于那种野兽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从吴大人身上的野兽气息来看,那还是一只体格异常硕大的野狼或是巨犬……」
「停停停!」舒恨天听得一头雾水,当即打断道:「我说汪再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信口雌黄、满嘴胡言啊!照你的意思,若是那吴文龙身上有野狼野狗的气息,那么他应是被山野之中的野狼野狗咬死,如何变成是被妖物所杀?而且,若是吴文龙是死于野狼野狗之口,那么他的尸身早就被咬得七零八落了,为何还能保持完整?」
「舒大人,你听我讲啊!」汪再兴忙辩解道:「草民的意思,当初吴知府贸然上龙井山访友,那里山深林密,中间或有妖物。而那只害死吴大人的妖物,多半就是一只野狼妖或是野犬妖!是以吴大人的身上才有极其浓烈的野狼与野犬的气息……」
「胡说八道!」舒恨天气得白胡子乱颤,怒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你道世间的妖物是这么容易修炼成的?据《元空擅善录》所载,但凡兽类,欲得修成大妖之境者,必得吞吐日月之华,呼吸天地之精,凡历十个甲子方可得之……」他手指西南的方向,「那龙井山虽有山名,实乃一座小土包而已,山势不高,山林亦不广,之所以称山,无非因茶而得名。那里灵气稀少、水源单薄,既无龙脉暗蕴,又无灵根潜藏,根本孕育不出什么妖物!你说龙井山那里有野狼野狗,我能信,你说那里竟然藏有狼妖狗妖,你也太会胡扯了吧!」
汪再兴慌忙回道:「舒大人,草民也是猜测呀!」
舒恨天冷笑道:「你只是从吴文龙尸身上闻到了一些野猫野狗的味道,便胡乱猜测什么「狼妖狗妖现世杀人」。依本书仙大人看,你这也不是胡乱猜测,这分明是你居心叵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吴知府根本不是什么「被妖物所杀」,而是被你们这帮人给害了?!」
舒恨天此言一出,慌得那汪再兴忙再次跪倒,朝徐恪连磕了几个响头,急道:「徐大人,各位大人,吴大人可是朝廷委任的正五品
知府,是魏王爷举荐的大清官,你就是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谋害知府大人呀!」
「要是借你十一个胆子呢……」舒恨天还待出言讥讽,却被徐恪摆手阻断。徐恪朝汪再兴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落座,随即温言说道:
「汪再兴,本司今日来此,除了审案之外,尚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
「徐大人还有好消息要带给草民?」汪再兴抬眼看向徐恪,目光中尽是一副可怜兮兮之状。
徐恪笑了笑,缓缓说道:「你错判徐有容一案,虽有「渎职失察」之罪,但毕竟不是主谋之人。钦差大人念你当差多年,为朝廷做事也算勤勉本分,故而将你从轻发落,只将你革职为民、家产抄没,余罪皆不问。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你今日就能离开这座大牢。」.
「真的!」汪再兴原本听得「革职为民、家产抄没」八个字,脸上掠过一阵痛苦与难受,然听得「今日就能离开这座大牢」之后,便立时喜笑颜开,差一点从凳子上跳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