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俗话说“近君情怯,无以能言”,沈淑敏也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至少还是有了一些害羞的心思,便把诗笺递给姐姐,要姐姐帮忙转达,沈淑娴便生生地成了“帮他人做嫁裳”的人。
学堂里,朱谓翕走得很早,私底下相处时间不多,又不能正大光明地把这诗笺递给他,否则定要引来一片流言蜚语,沈淑敏倒是轻松,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之后,便不管不问了。
唯一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只有午后,朱谓翕会在后堂的槐树下独自看书,可是沈淑娴一连等了几天,要么就是有几个学生在草地里捉蛐蛐,要么就是有人在池塘里戏水,一连几日,竟都等不到单独和朱谓翕相处的机会。
终于有一日,学生们都出去了,沈淑娴抓住机会来到后堂大槐树下等着朱谓翕出现,朱谓翕和书僮一道出去吃饭了,但吃晚饭,他肯定会来这里,光是在这里等着,沈淑娴的心便仿佛要跳出喉咙眼。
不知朱谓翕看见了妹妹的情书,是怎样的一种反应呢?朱谓翕如今越发一表人才,像个堂堂男子汉了,学堂中又没有别的女子,沈淑敏可谓是很有优势,沈淑娴这么想着,心中忽然毫无来由地一慌。
她看着手中的诗笺,笔锋不正,一纸小楷也是歪歪斜斜。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这少年少女纯粹的情感,却让沈淑娴嫉妒,若她是个普通的女子,不用嫁给什么帝王,不用入宫,不用背着家族的荣耀,会不会变得更加大胆一些,若几年前的那个黄昏,她再果决些走出去,在朱谓翕遇见沈淑敏之前和他打招呼,情况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诗笺和松枝,一个邪念忽然涌上心头,猛地一攥拳,将平整的诗笺捏得皱起,一伸手,松枝和诗笺全部丢进了池塘中,松枝一落水,便沉了下去,诗笺还浮在碧色的水面上打转,还未及浸湿,忽而一个蓝衣身影扑向前去,伸手将那诗笺捞了出来。
来人竟是朱谓翕,他何时到这里的,方才自己扔诗笺是不是被他看见了,沈淑娴后退两步,退到那棵大槐树下,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
朱谓翕捞起诗笺,还未看,便转头道:“你怎么这么急?难不成做了好诗还不想给人瞧见?”
他边说着,便展开诗笺,被揉皱的生宣上润了些水,字迹晕开了一些,却还是清晰可见,朱谓翕看着纸上的字,看上去仿佛细细品读了一番,这片刻之间,沈淑娴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再看不见这草堂周遭别的景色,一阵风吹过,少年衣袖随着风被吹得东摇西摆,唯有他的眼神牢牢地被纸上的内容抓住。
良久,他顺着纹路折起纸,韵味深长地一笑:“字虽有仿过的痕迹,但这是好句子,为什么要丢了呢?怕我看见?”
他朝着沈淑娴走来,沈淑娴与他相处本就紧张,这么一来更是不知说什么好,欲要往后退,却根本没了退路,她的背就这么牢牢地贴在大槐树上,可朱谓翕却并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朱谓翕说上面的字有仿过的痕迹,他是知道沈淑娴的字的,倒是沈淑敏不喜欢读书写字,看来他误以为这是沈淑娴写的情书,沈淑娴想到这里,心中便如有风荡过,若是自己,如何敢用那么露骨的诗句。
朱谓翕带着不正当的笑意走到她面前,她想告诉朱谓翕,那是沈淑敏写给他的,自己不过是个跑腿的,但话刚到嘴边,便被堵住了,朱谓翕越走越近,竟就这么亲了上来。
沈淑娴毫无准备,以为在进行这一类亲密活动之前,人们总是会经过长时间的预热,谁知朱谓翕如此简单粗暴,就这么吻了过来,沈淑娴身子一下子僵硬得如僵尸一般,动也不动,脸色更是如火灼烧,直到闻见朱谓翕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朱谓翕双手缓缓搂上了她的腰,她也不抗拒,这一刻,内心隐忍的情感再也压制不住,就像是雪崩一样炸裂开来,若不是这感觉如此真实,沈淑娴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周边空无一人,唯有树上鸟叫的声音,光线从树叶中透出,朱谓翕紧紧抱着她,即便是想动也动弹不得。
良久,朱谓翕才放开她,看着面前的少年,两人从小就认识,这却是第一次独处,她第一次这么近看朱谓翕的样貌,他弯着眉目,眼中有笑意,那是真正的笑,绝非一个浪子的敷衍。
这一吻之后,沈淑娴再也不想告诉他真相了,便只当这个诗笺是自己写的,若是沈淑敏问起,自己也定然不透露一句半句。
“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讨厌我才不与我说话,你今日的心意,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