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痛感让村长猛然从回忆中抽离,随手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又被冲进家来的那个小年轻满嘴嚷嚷的:“老叔不好了!不好了!”吓得从火炕檐上歪下去。
“干啥干啥,你个混小子,你老叔我好着呢!”村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顺手给了跑进来的那个小年轻一记爆炒栗子。
一记爆炒栗子还嫌不够,村长拿手点着他的胸口,数落着:“你没看见有贵客在家吗?老大不小了还毛毛躁躁的……”
那小年轻赶忙给旁边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刚一抬手,他又愣在那里了。他才看清这两人的模样,瞧一眼沈灵雨,脖子一缩,看一眼许砚,打了个哆嗦。他打量沈灵雨的时候,沈灵雨也在看他,只叹这小子的头发染的,简直一把鸡毛掸子。
村长没发现屋内的异常,拍着自己裤子上的尘土问自家侄儿:“说吧,出什么事了?”
小年轻这才从许砚和沈灵雨身上把视线收回来,也顾不上很多,上前一把扯住村长的袖子,道:“您快去看看吧,邵四儿家前几天不是死了儿子嘛,今天急着要搬走,结果还没出村子,人就丢了俩儿!”
村长一听,这还好?胡乱套着衣服就要跟他的侄儿去看看,又腆脸笑着,邀了许砚和沈灵雨一起去给瞧瞧。
一行四人,直奔村北。来时白茫茫的雪地上已经被踩得脏兮兮的,黑山就在前边,远远可以看到有很多人聚在那里。村长在去年秋天的时候拿沈灵雨献祭,被许砚打断了腿,现在还没好利索,赶起路来很费力。等到一行四人走到人群聚集处,听见的是凄厉的嚎哭声。
村长的侄儿上前去,嚷嚷两句:“都给我老叔让个地儿!”人群两向分开,众人看了眼村长,但又很快被他身后的许砚和沈灵雨吸引了注意力。
许砚和沈灵雨依旧是来时打扮,用宽大的羊绒围脖将脖子和半张脸一齐围进去,却不妨碍村民认出他们。毕竟,沈灵雨的眼睛生得特殊,许砚优越的身高和他强大的气场让人难以忽略。
有那脑子不大好的,拽住村长,自以为很小声地问:“您怎么把他们找来了,您忘了您这腿是怎么折的啦?”
许砚没关心那些,沈灵雨因为之前被献祭的事,见着这些村民嫌恶心,不看也罢。
坐在地上哭的女人四十岁出头,身边大包小卷,倒也是个全家逃命的模样。
女人拍着大腿哭女儿哭老公,又哭她前几天死掉的小儿子。哭到半路,她一眼瞧见许砚和沈灵雨,踉跄着扑过来,不顾一切跪倒在地:“求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的老公女儿吧!”
不等许砚和沈灵雨反应,她又说:“你们能把荒村的鬼都除掉,一定很厉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我的儿子还不满一岁就死了,我去边儿上解个手的工夫,男人和闺女也不见了……”
“我的命好苦啊!之前害沈家小姑娘没有我们家的主意,我们当家的早说了他们这是封建迷信!村里人都打定了主意我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不要记恨我们家!”
“要恨就恨村长!是他找来的那个狗屁大仙!他们老赵家缺了大德!”
沈灵雨已然被这女人的连珠炮轰晕,不知东西南北。那边,村长的侄儿不乐意了,上来指着那女人开骂:“邵四媳妇儿,你少他妈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你家早知道?早知道为什么不在那个狗屁大仙来的时候挑明?现在把事情都赖到我老叔头上,还诅咒我们家?你还要不要点儿脸!”
如果不是有人拦着,村长侄儿的巴掌就能打到邵四媳妇儿脸上去!邵四媳妇儿自然也不能让他逞威风,一个高儿从地上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赵国全!我踩你尾巴啦你跟我面前吆五喝六装大尾巴狼?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有你老叔撑腰,就凭你这丑脸能祸害到两三个小姑娘?我骂你老赵家缺德还骂错啦!”
俩人厮打起来,从路这边到路那边。有阻拦的,但没怎么尽心,剩下大部分在旁边干念叨“不要打”,脸上却一副隐藏不住的看戏表情。这赵国全平时有多遭人恨,由此可见一斑。
只有村长一人担心自家侄儿被打坏,毕竟邵四媳妇儿那双爪子一直在挠赵国全的脸,脚也没闲着狠狠往赵国全腰下猛踹。可是,村长年纪大了,身体又没好利索,哪能撕得过这两位?三两下就被晃出去,在尽是泥水的地面上摔了个底朝天。
村民中间闹成一锅粥的时候,许砚已经把视线转移到一旁不远的黑山之上。沈灵雨其实一早就在注意旁边的黑山,邵四和他的女儿是在这里丢的,离黑山这么近,说和鬼王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沈灵雨心里很清楚,可又暗含一份执念,希望这件事情和鬼王没有关系。
她低着头,寒风从头顶刮过,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