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命运,邵二嫂恨沈灵雨恨得牙根痒痒。村里和沈灵雨一起上学的孩子都死了,凭什么这个受气包可以被人从黑山里救出来?她的女儿因为上学太远交通和伙食没钱解决的退了学,凭什么沈灵雨就能去城里念书,最后还考上了大学?她的女儿老早结了婚,婚后因为婆媳关系和丈夫无能闹得精疲力尽。凭什么沈灵雨就能找到长得体面,还有能耐的男朋友,愿意闯进荒村去救她?
邵二嫂越想越气,她拽上房田媳妇,估摸着许砚不在的时候溜进沈灵雨外婆家,找到了当时在东屋火炕头,倚着墙闭眼假寐的沈灵雨。她们两个偷摸摸进来,瞧见屋子里确实没别人,也不再客气,邵二嫂拿手一搡沈灵雨:“喂,醒醒!”
沈灵雨坐不稳,身子一歪醒过来,不由得对此二人怒目相视。她方才不是在睡觉,而是翻阅道人传给她的《素心神录》,研究得正投入呢,邵二嫂这么一推,吓得她魂儿都快掉了。
“哟,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眼神儿都和村里姑娘们不一样。”邵二嫂阴阳怪气地挤兑着沈灵雨,又把沈灵雨往炕里边挤过去,半拉屁股外加一条腿搭在炕沿上,又招呼有些畏首畏尾的房田媳妇过来坐。房田媳妇直摆手,表示自己在地上站着就行。
邵二嫂也不勉强,脸上闪过一丝对房田媳妇的轻蔑,转过头来又和沈灵雨说话。她笑着问沈灵雨:“你和许砚,发展到什么程度啦?”
从问出这句话开始,邵二嫂便抻着脖子,朝沈灵雨呲牙假笑。沈灵雨一直没回答她,她便一直这样抻着脖子呲着牙。
沈灵雨把地上站着的房田媳妇打量过两个来回,感觉自己是认识她的,但她老得未免太厉害,沈灵雨离开李村时年纪尚小,李村的一些人脸和名字一时对不上号。
被晾在一边的邵二嫂拿鼻子哼着气儿,冷笑道:“你不说,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现在没结婚大了肚子的也不少,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大了肚子其实没什么,带着球被甩就完蛋了。现在有个说法叫什么来着?哦,二手房没什么,死过人就不能要了……”
沈灵雨摆摆手,嫌她说得恶心,不耐烦地问:“你来干什么的,关心我和我男朋友的闺房生活?和你说得着吗我?”
“吓!”
邵二嫂眼珠子瞪出了眼眶,双手在空气中自比划,说笑话一样跟房田媳妇说:“看看,看看,这种话是黄花大闺女能说出来的吗?还大学生,就这样的大学生?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死你那你死吧,”沈灵雨冷声道,“这么大岁数的人,死人房子这种招打的话都能说出来,为老不尊还装清纯。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快滚。”
“哟,被我说中了,就让我滚啊,我就不!我等着看你被男人甩,哭鼻子呢!”
“你那么高兴干嘛,”沈灵雨只觉得好笑,“我倒霉了你的失败人生就能得以挽救吗?你今年本命年吧,穿的红衣服都是旧的,丈夫没给买?真正对妻子好的男人再穷也不会舍得让老婆受苦,你丈夫没把你当回事儿。而且,许砚甩了我,也不会跟你过啊?歇了吧你。”
这下可把邵二嫂气坏了,嚯得站到了地上,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把笤帚就要抽她,慌的房田媳妇扣住邵二嫂手里的笤帚,两个人开始撕夺。房田媳妇让沈灵雨快走,沈灵雨却摆正身后立起来的枕头,依旧是老神在在地坐着。炕是村长媳妇儿给烧的,暖和到她不愿意挪窝。
房田媳妇见沈灵雨这样,劝也不得,只好又说邵二嫂:“你要记住咱们今儿个来是干嘛的。”
想起正事儿,邵二嫂才放下笤帚,理理自己的衣服,恶狠狠对沈灵雨道:“你以为你是个高贵的,那个许砚耍大伙儿去找王琨,王琨根本不在村子里。他这样做,无非是想摆脱掉大家伙儿,趁机岀村。过几天村里人被年兽什么吃掉的时候,他已经跑掉了,还管你?”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会管她?”
门外传来的声音,吓得邵二嫂一个哆嗦。许砚提着一只包裹走进来,推到沈灵雨面前:“你的。”
说着话,门外又闪进来一个人,正拿眼镜布擦拭自己金丝眼镜上的雾气,念叨着:“冬天最讨厌的,就是从屋外走近屋子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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