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沈灵雨扶着床下了地,愣了会儿,瞳孔瞬间放大,也只是瞬间,又回到之前的样子。她穿上鞋子,转身对任怜珊说:“我出去走走。”
任怜珊合上手里的书,站起身,要陪着沈灵雨一起出去逛。
“我在这家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对这里很熟。”
沈灵雨点点头,道一句:“那就麻烦你了。”从床头柜里扯出大衣套上,双手摸进衣兜,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前边,任怜珊已经穿好一件米色的大衣,踩上一双棕色的皮靴,边把一条羊绒围巾往肩上搭,边邀着她往外面去。
沈灵雨看着她只裹了条丝袜的小腿,问:“这样不冷吗?”
任怜珊歪过头俏皮一笑,随手把一顶贝雷帽扣在头上,对沈灵雨道:“习惯了。”
言罢,她率先往外走,没能发现身后沈灵雨眼中转瞬即逝的光芒。
沿着楼梯走下去,来到长廊中,二人慢步往前踱着,沈灵雨望着院内种植的法国梧桐,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
任怜珊问她:“你在想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慕青吗?
沈灵雨摇摇头,道:“反正现在出不去,想不想的,没什么用处。不过,我有些思念我的手机,那里面可能有想念的人发来的消息。”
任怜珊深深地看了沈灵雨一眼,沈灵雨也望进她的眼里。任怜珊默默转过头,望着院内数十丈高的法国梧桐,眯起眼轻轻呵出一口气。她看着自己呵出去的气在空气中变成白色的雾,似乎很开心。喜过,又禁不住委屈地憋憋嘴。她说:“我在想一个人。很想,很想。”
她垂下眼眸,将方才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急切和悲伤轻轻掩去。
枝叶繁茂的法国梧桐,将湛蓝的天空分割成零碎的一块一块,有阳光从其间穿过,落在新翻过的泥土之上。
任怜珊翻过廊下白色的雕花栏杆,向前走出几步,皮靴陷在松散的泥土之中。转过头,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她问:“沈灵雨,你知道,求不得是什么滋味吗?”
沈灵雨认真思索了一阵,才郑重地回答她:“我不知道。”她简单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在脑海里翻了一遍,不记得自己曾有过与任怜珊此时相似的神情。那些抛弃她的,最后也都被她抛弃,想来,她不曾有过苦求不得的事情。就算是面对鬼王,她也没有多少过求饶不得的感情,更多的,是对自己早夭的默认,和对打败鬼王的执念。
“你很聪明。”任怜珊说。
“从哪里看出来的?”沈灵雨问。
“那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这里有问题的?”
“你可能离开太久,忘记了身体接触到寒凉时的正确感觉。你给我看的那本《走尽的桥》,是1999年第一版的,现在看着纸质未免太新了些。怎样,还要我说出别的问题吗?”
“呵——不错,你再来猜猜,我思念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灵雨微微有些诧异,抬眼去打量,在任怜珊的脸上,除了兴致,什么都没看到。她的眼睛忽然有些疼,像是有什么人拿手指压迫她的眼球。她揉揉眼睛,自然是没有半点效果。
是任怜珊在对她下手吗?
看着任怜珊满面的天真无邪,下意识铺展瞳力出去,瞳力网在半空消散无踪。沈灵雨心中愕然。如果真是眼前这个女生在现实中夺取她的眼睛,那么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洁白的雕花栏杆外面,任怜珊仍旧饶有兴致地看向沈灵雨,雪一样白的脸颊在阳光的照映下,折射出圣洁的光芒。
“沈灵雨,你还没告诉我,你猜出来我思念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附加在沈灵雨眼睛上的压力蓦然散去,她揉揉眼睛,说:“大概是个爱读书的,有气质的,女人。”
任怜珊脸上的兴致霎时变成呆滞,她呆了好半天,问沈灵雨:“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沈灵雨反问:“哪里可笑?”
任怜珊深吸一口气,眨眨眼。“我是一个女人啊,”她笑着说,“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喜欢另一个女人?”
“你说你喜欢迷恋同性的三岛由纪夫,还跟我提起那部著名的电影《魂断威尼斯》……后者其实不能说明什么,我在看那部电影的时候,认为男主角迷恋美少年与爱情无关,只是对极致美的追求,是你将谈话往同性的话题上引导。而且,我在你的书架上看到一本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你一直在暗示我,你思念的是个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