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怜珊陷入沉默。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沉默。沈灵雨端详着书页上一大片的灰色泥水印记,隐隐知晓了答案。
过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任怜珊出声,将沈灵雨的猜测坐实。“她弄脏了我的栖身之所不收拾干净就走了,难道不该死吗?”
沈灵雨和景慕青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和怨灵讲道理,讲得通吗?
任怜珊承认了杀害孙红的事情,接下来就好办多了。沈灵雨招呼景慕青:“火。”
景慕青了然,拇指和中指相对一错,幽幽的火苗从指端燃起。
沈灵雨把手里的书端到火苗上面,道:“任怜珊,你要是不把那个爱梗着脖子的人放出来,我就烧了你的老窝。”
任怜珊的笑声从沈灵雨的左耳溜到右耳,一缕分外浓厚的书香打她鼻尖滑过。
“沈灵雨你当我傻啊,书在你手上,我再把那个男生放出来,那我不就成了你砧板上的一条鱼一块肉?”
呵呵冷笑之间,沈灵雨让手里的书离火苗更近一些:“你不放,我也要烧。反正嘛,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处理掉你,至于那个梗脖子的,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不熟。”
说完,书角已经凑到火苗上,轻微的噼啵声和丝缕黑烟灼痛了任怜珊的神经。
“慢着!”任怜珊喊道。
沈灵雨将那本《走尽的桥》从火苗上,移开,叹了一声问:“怎么了,有遗言要交代啊?”
任怜珊大喊:“你还真烧啊!”
沈灵雨学着苏弥月的语气说她:“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这一声学得颇像,把景慕青都吓了一跳。抬眼看见沈灵雨朝自己笑,景慕青才稍稍安下心。安心过后,他也附和着沈灵雨吓唬人:“跟她讲那么多干嘛?我这样举着火很累的,赶紧烧完咱好走人。”
道一声“这就来”,沈灵雨二次将书角递到摇曳的火焰上。
这一次,任怜珊是真心害怕了,她连连出声阻止沈灵雨,又凄然问道:“我把人放了,你就不再烧书了,是吗?”
她满心以为沈灵雨会答应这个要求,不料沈灵雨认真地否定了她的话。
“不,就算你把贾兴文放出来,我也要烧了这本书。开始的时候我说放了贾兴文饶你不死,你不听,现在又拿放出贾兴文为条件要我饶你,你说怎样就怎样,那我多没面子啊?你还是准备一下交代遗言吧。”
闻言,任怜珊哑了口。除了任怜珊自己,没人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心思。等的时间有点久,景慕青有些疲累,收了手指尖的火焰,又从衣兜里摸索岀一盒香烟一只打火机。抽出一根香烟点着了夹在手指中间,抬眼看见沈灵雨审问的眼神,赶紧解释:“我舍友的,放在我这里了。我不吸烟,大家都知道。”
他也确实没有吸烟,仔细用两根手指夹着香烟举起来凑到那本《走尽的桥》旁边,随时准备烧书。
香烟袅袅上升,缓缓飘向沈灵雨身后,又飘到她身后不远处的贾兴文身上,贾兴文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打了个哈欠,沈灵雨问道:“任怜珊,你的遗言想得怎么样了?”
空气之中飘过幽然的叹息声,任怜珊已经没了一开始的不羁,柔声道:“若你执意要烧书,那便烧了吧。书烧掉,我也就该走了。只是,在烧书之前,你能不能帮我给郑玲放一次烟花?这是我欠她的,拜托你了。”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
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
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一阵风从门口闯进来,将任怜珊落地的叹息悉数卷走,带到外面的寒意甚足的世界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