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黄土冲过来,刮得红线上的铜铃脆响不断,桃木桩上的符箓向上扬起,好像随时都会被卷到九天之上。
沈灵雨担心这场风会毁掉他们布置好的一切,但随即她便明白,毁掉他们的布置没有那么容易。肆虐的狂风停在拉起的红线上,只吹得铃铛不住作响,像是碰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无论怎样都无法向前行进一寸了。
桌案上空悬着的两个手掌印还在燃烧,火苗微弱,但始终不至于熄灭。沈灵雨距离桌案不远,总能听到有女人压抑而怨毒的惨叫声,从不断扭曲挣扎的两只手掌印中传来。
许砚瞥了一眼桌案上空的两团火光,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耳畔几乎不曾间断的惨叫声,显然是出自手掌印主人的口。那个女人疯一样想要突破防线冲到桌案前,就是为了挽救自己一双疼痛难忍的手掌。
风卷起黄土沿着景慕青和沈灵雨拉起来的红线,转了一圈又一圈,呼啸的风声将铃铛的脆响声盖过去。沈灵雨抬头看去,发现他们成了风暴中心,已经全然望不见星空。
黑暗之中,景慕青打开了手电筒,照亮了在案前忙活的许砚。只见他拿起先前剪好的那个纸人捏在手里,又拔下一根正在燃烧的香凌空画了个符,将那根香对准纸人眉心的丹砂印记戳去。
一道额外凄厉的惨叫声惊得沈灵雨耳膜发痛,她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端着一面镜子,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把她惊得魂儿都要飞岀躯壳外了。
沈灵雨手里的镜子中照出来的,居然是一张满是鲜血和水泡的人脸!
大叫一声:“当心!”沈灵雨后退两步,将双瞳之中流转的瞳力释放出去,再用手里手电筒去照,居然除了一片被定住的黄土什么都瞧不见。
景慕青被她这一声喊吓了一跳,左右观瞧,也没看见什么异常之处,忙问她:“什么情况?”
沈灵雨诧异着那个女人的动作居然快过她的眼睛,边用手里的镜子左右乱照,边对他和许砚说:“我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被妖风卷起的黄土上接苍穹,贴在桃木桩上面的符箓在同一瞬间失守,悉数被卷入风中碎成千段。
眼看妖风收紧一寸,生出将他们三个全部绞碎的气势,却又撞上了什么,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群星之下,从桃木桩上投射出金光闪闪的符文来,把妖风化解了个干干净净。沈灵雨探出身子去看,原来那桃木桩是空心的,里面藏有多个激光手电,灯影投射出来后组成的图案,也是一张符箓。
妖风不见了影子,满面鲜血的女人没有现身。沈灵雨拿着镜子来回照,做足了心理准备,却没再看见那张脸。
难道是觉得自己打不过他们,所以跑了?
与沈灵雨的胡乱猜测不同,许砚拿起那张头上被烫了个窟窿的纸人,抄起香炉里面的香,对准纸人的脚移过去。沈灵雨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如果那个女人还在暗中窥伺,看到许砚这么做,没有不跳出来的道理。
眼看那把燃烧的香距纸人越来越近,沈灵雨蓄势待发,准备好了在敌人跳出来的一瞬间将其定住,然后冲上去一通暴揍。
忽然,背对桌案而立的许砚反握那把香一个转身,手臂抡圆了挥出去。一道惨烈的尖叫声落在耳畔,沈灵雨举起镜子照向那边,在肉眼中只见一团火焰的景色,在镜子里却多出了一个女人,一个脸上鲜血淋漓手上水泡烫伤惨不忍睹的女人。许砚方才这一下引着了她的头发,她跳下桌案就地滚出三圈去,头上的火焰才渐渐熄了。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抖了三抖将身上黄土甩下去,冷哼一声,沈灵雨借着镜子看到她大步朝这边过来了。
“过来了过来了!”沈灵雨疾呼。
“沈灵雨,”许砚道,“照她!”
照她?
沈灵雨连忙照做,镜子举在身前朝那个女人跑过去,同样跟上来的还有景慕青。跑到半路,景慕青停下来,一脚把眼前黄土踢飞,扬得高高的,撒了那女人一身。黄色的影子正在拍打自己面门上的土,沈灵雨的镜子已经到了跟前。
女人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尖叫一声,彻底现了形,又转身拔腿逃走。沈灵雨不想到手的胜利就这样轻易逃走,举着镜子拔腿紧追,边追边喊:“来啊!照个镜子啊!”
如此,她跟着那个女人从山顶跑到山下,跑进一片树林中时,前面的那个女人忽然不见了踪影。
沈灵雨举着镜子四处搜寻,也没能找到女人的踪影。就好像她是从空气中蒸发掉的一样。
许砚和景慕青已经跟上来,他们见到沈灵雨在这里举着镜子四处乱照,便问她:“跟丢了?”
“是消失了,”沈灵雨说,“不应该跟丢的,就在我面前两米不到的地方,差点就能够到她的肩膀了,一眨眼就消失了。”
被许砚伤成那样,能够跑到哪里去呢?
抬起头打量这片林子,树枝孤零零的,还不到发出新叶子的季节。沈灵雨歪过头从镜子里打量了一通——这样的树上,藏不住人的。
难不成,这就打道回府?
沈灵雨放下镜子,有些失落。其实,就算这单收不到酬劳,事务所也是愿意做的,毕竟对手是替人贩子团伙办事的,十恶不赦。
沉默之间,景慕青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之前谁来过这片林子?我怎么感觉这里那么像恐怖电影的拍摄场地。”
沈灵雨自然不可能来过,她来到酆城这个把月一共没去过几个地方。许砚也不知道,这片地界荒凉太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土地一直没有被利用起来。只是他在事务所中,用符箓上面灰色手掌印的气息推算到,他们要对付的那个女人的气息来自荒山这个方位。
三人转身离开,景慕青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旁老树暴露在地面的树根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他坚持住了没有摔在地上,他的金丝眼镜却没能抵抗住地吸引力的诱惑,落在树根上摔成了碎片。
景慕青心疼自己的眼镜,伸手要捡,手在半空中顿住。
“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景慕青的语气急切,沈灵雨赶快把手电筒朝他指的地方照过去,看见两只栗褐色的蚂蚁停在他的眼镜片上,来回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