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许砚只是用手里的鱼肠剑杀了一个人,那么他的能力还不足以让老婆婆刮目相看。但是许砚杀的那个不是普通人,敢拿着锤子在阴间路上乱闯的,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你没事?”引路人诧异。
“我有事。”许砚淡淡回她。
“你要如何证明?”
“你又要如何证明?”
引路人看着许砚苍白的脸,哑了哑口,再没说话。
倒在地上那具尸体不甘心地痉挛了一阵,从喉咙伤口之中爬出来一个又一个巴掌大小的婴儿,带着一身鲜血和对生命控诉的哭泣站在他们的面前。
一共五个通体雪白的婴儿,呈一字形排开站在屋子里,紧闭双眼嚎啕大哭,每哭一声,他们的身体便会大上一分,身上的血液也随之渗入皮肤迅速消失。
许砚端详着沈灵雨胡乱擦过的鱼肠剑,发觉她擦得还不够干净,于是随意扯了眼前桌子上一块帕子,细细擦拭起剑身来。
老婆婆疑心他这是怕了,可看过许砚的神情,她又有些拿不准,从许砚的脸上她只能看见淡然。
更可能的是,他是真的怕了,现在摆出淡然的样子不过是在充面子,于是她不屑地抬了一下嘴角。
地上的五个婴儿几乎是见风就长,一声又一声的嚎啕过后,个子已有半米来高。到这里,他们终于停止了哭声,睁开眼睛望向眼前四人。
王琨早被这五个孩子哭得心烦,不耐烦地用小指抠自己的耳朵,余光瞥见眼前五个孩子齐刷刷瞪着他。像是被人点了穴,王琨保持抠耳朵的姿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五个孩子迅速风干了皮肤,原本雪白细嫩的身体变成了包过浆的木头,他们的嘴巴依旧大张着,发出“啊啊”的呼喊声,却是再也无法合上了。五个孩子的眼睛也不再像是孩子的眼睛,木头珠子在眼眶里机械地来回转动,头依然转向王琨。
王琨被这样的眼睛看得发毛,身体小心移动去躲开他们的注视,而后他很庆幸地发现这些玩偶看的并不是他,而是坐在他身边的许砚。
被行注目礼的许砚没有动,他还没有把剑柄雕刻缝隙中的血迹处理干净,正用帕子认真擦拭着。
那一方帕子沾染了许多属于死去大个子身上的血和肉,已经是没法要了。引路人心疼极了,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块帕子,怎么就今天恰好扔在那里,被这姓许的拿到手里了?
代替许砚站起来的,是兴致盎然的沈灵雨。
“早听灰叔说过这木头人偶的可怕,好奇了好久,今天可算是见到了,就让我来会他一会!”
说着话,雀跃的沈灵雨没有丝毫停留,一个箭步蹿到了人偶面前。
对于沈灵雨的要求,许砚没有拒绝,王琨自然也不会跳出来拒绝——他已经看出来了,他们三个人之中,现在他最弱。有烛瞳那个外挂,沈灵雨没什么可害怕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准备扮猪吃虎的许砚坐在这里,他在一旁看着热闹就好。
他不知道许砚不是这样想的,沈灵雨也不是这样想的。
在沈灵雨看来,许砚现在能不动尽量不要动,毕竟他是带伤在身。许砚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逞强,他对现在的沈灵雨也有信心,对付几个木头娃娃对于沈灵雨来说,根本不算是个事儿。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心中特别郁闷,那人自然就是想要看看许砚到底有怎样水准的引路人。引路人表面上不能说什么,之前将三人困入幻境是她理亏,现在要是指手画脚的,接下来的条件便没法谈了。
引路人正埋头寻思着,却听得耳畔传来淡淡的笑声。抬头去看,那发出笑声的正是王琨,王琨会笑,是因为沈灵雨手里倒提着一只木偶的脚,木偶一动不动,就像是真的变成了块木头,大张着嘴巴样子还傻极了!
沈灵雨毫无费力地将手边的木偶一个又一个扔出去,丢在墙上,又重重摔下来。
她走回来,一把拿起引路人之前用过的烛台,用轻灵灵的嗓音笑问:“您介意我在您这里烧点柴火取暖吗?阴间路上实在是太冷了。”
引路人自然是不愿意的,若这小丫头不小心把她的屋子烧了,可如何是好?脸上抖了几抖,才克制住没有把自己所有的皱纹拧巴到一起去。
这时,那边安静的许砚说话了:“不要胡闹,在这里烧木头,我们怕是要被这浓烟呛死了。”他分明是在指责她,音色一如既往的冷,语气里却带了几丝对小孩子的无奈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