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延训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那就是不可能,肯定又是苏商耍出了什么小手段。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孔家的大堂内,不停的有江南商人的管家走进来,说的话全部一致,只有一个意思。
孙元化手里有足够的纱锭,足够给这些江南商人装满商船。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孔延训信不信的问题了,而是这些江南商人相信了这件事。
这件事是不是江南商人针对孔延训的算计,他们心里最清楚了,明显不是算计。
自家的管家从爷爷辈儿就开始在他们家当管家,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敢说对东家说过一句谎话。
这件事只有可能是真的,既然是真的,那他们也没必要待在这里受着孔延训带来的窝火了。
江南商人们脸上的憋屈,一扫而空,全都是笑容满面的站起来走出了孔家的大堂。
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那叫一个轻盈,浑身轻松的都感觉自己是个年轻的少年郎。
江南商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出去,只用了一袋烟的功夫,刚才还是人满为患的大堂内。
冷冷清清。
只剩下孔延训一个人,还有那名站在屏风后面的年轻幕僚。
只不过,年轻幕僚脸上的从容淡定,变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惨然。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就离死不远了,在朝廷抓走孔延训以前对方就会一刀劈了他。
直到所有的江南商人们都走完了,孔延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艰难的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刚刚及冠没有多久的年轻人,迈开脚步向外走去的步伐,蹒跚的像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腐朽老人。
就在他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孔家的管事慌里慌张的走了进来,惊慌失措的说道:“少爷不好了,孙家拿出了足够的纱锭。”
“小的是亲眼看见,那些运送纱锭的骡马车连一块油布都没盖全是真纱锭,还排成了长龙。”
孔延训听到自家管家的这句话,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哪里还有半点八千重兵参将的长子风度,与那些被马由桂坑死的东林党官员,没有什么两样了。
因为孔延训知道自己完了,就是自己那个手握八千重兵的老爹都保不住他了,即便请辽东大军头之一的总兵毛文龙出面。
依然是保不住他这个孔家的单传独苗了,因为挪用军饷这件事,必然会在辽东边军内部引起极大的愤怒。
就算是朝廷不杀他,大军头之一的总兵毛文龙为了平息麾下边军们的愤怒,也会拿他这个明显没有数万边军重要的孔延训开刀了。
想到这里的,孔延训心里那叫一个悔恨,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听年轻幕僚的话挪用军饷。
要是不去挪用军饷,不去针对西法党,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以他老爹的地位,以后不管是在明廷,还是在八旗兵那里,那都是有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现在可倒好,别说享受荣华富贵了,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自己的小命保不住还是次要的,最让孔延训心理恐惧的是,那种用来对穷凶极恶囚徒使用的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