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鳌祥公若有所悟,便对老乞丐道,“此处馒头都已经卖完了,就请老人家将就将就,吃点别的什么吧?”
“我只吃素馒头。”老乞丐道。
“哦……”鳌祥公思忖片刻,道:“好吧,今日我索性做了这个人情,这便带你老人家到别处吃去。”
鳌祥公说罢,付了馒头钱,又与马老板客气一番,相互揖别,遂出了水阳江酒楼,引领着老乞丐沿街一路寻找馒头铺子。
许多无事者闹哄哄地紧跟着,瞅新鲜,瞧热闹,也管不得天空变晦,风声渐起,仿佛有一场大雨将要降临。
此时已过了未辰,各处面点铺子里馒头所剩无几,鳌祥公领着老乞丐直吃过了七八家,他这才仿佛填饱了肚子,“呃呃呃”地打起饱嗝来。
鳌祥公含笑问道:“老人家,可曾吃饱了?”
“嗯,可保半月无忧了!”老乞丐得意地拍拍肚皮。
忽然他站起身来,仰天高吟道:“线作长江扇作天,靸鞋抛向东海边。蓬莱终是无多地,只在吾人柱杖前。”
吟颂之间,那老乞丐脚踏靸鞋,手拖柱杖,背着风头,飘然而去。
鳌祥公闻吟一怔,注视着老乞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却始终思不出什么眉目来。
天空渐渐阴晦起来,大片大片的乌云黑压压地飞来卷去,风声呼啸,愈加紧急。
鳌祥公觑觑天空,乃向店家付了钱资,一路疾步匆匆出东城门。
刚回到谭家木行的院门下,大雨哗哗,倾盆而至。
鳌祥公暗道一声庆幸,进入屋来,叫唤胡三。
但好久没有回应,原来胡三去江边码头盘点木料,准备结账,一直还没有归来。
半个时辰后,胡三才撑着一把黄油布伞,急冲冲走进院来。身旁跟随着青藤。
鳌祥公急问道:“三,可都交付妥了?”
胡三懊恼道:“五家书记,都很挑剔,说什么木料尺寸参差太大,要悔原价。正在商量未定,就落起大雨来了,还没有拿准价钱。”
“这价钱还好商量,只是这雨要早停了才好。如果江水暴涨起来,倒是令人担忧啊。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到江边堆料场去看看。”鳌祥公说过,拿起蓑衣,心急火燎地出了谭家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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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果然来得猛烈,黄豆般大小,甚是密集,斜扫在身上,咄咄生痛。
天地之间,乌云翻卷,电闪雷鸣,好不唬人哩!
那堆料场地势较洼,全赖江堤防洪。往年这时节大雨较少,今年偏逢上了暴雨倾盆。
此时,十多家木商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奔窜,呼喝工人扯绳子,钉木桩,扣牢木料,防止被大水冲散。
所幸谭家的几处木料堆业已扎牢,并无大碍。
鳌祥公把几处木料堆、都仔细巡察了一圈,却见大雨越下越猛,江水汩汩地不断上涨,心里愈是担忧起来。
及至亥时,胡三匆匆赶来:“祥公,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来照看。”
“诶,你可要小心些。”鳌祥公叮嘱道。
可那话刚落音,忽然就听见上游有人扯破嗓子地嘶喊起来:“堤破了!堤破了……大家快跑啊……”
霎时间,惊呼声四起,此起彼伏。
只见电闪雷鸣里,暴雨横扫间,人影如飞禽走兽,慌乱逃命。
二人大惊失色,胡三急拉住鳌祥公往高坡奔去。
洪水澎湃,浊浪排空,冲破江堤,咆哮直下。
须臾之间,堆料场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大小粗细的木料飘浮在水面,横七竖八地随波逐流,向下游淌去了。
鳌祥公站在高处,俯瞰一片汪洋,暗自伤叹道:这削了祖荫和折了阳寿,这晦气事果然一桩接着一桩来啊。这一次,却不是血本尽亏了?
伤叹一回,大雨依旧瓢泼不止,鳌祥公无可奈何,便与胡三相互搀扶,高一脚,低一脚,踏着泥泞返回了谭家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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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两夜,方才渐渐停了雨脚。
这日凌晨,天还未亮透,各家木商就唤了帮工,前去木料场清点残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