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夜离躺在地铺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左臂露在被褥外,左臂上有一道颇深的伤口,四寸来长,血糊糊的,令人触目惊心。
阿雷刚想替夜离扯开烂衣角,阿缇已然步伐谨慎地走进屋里来,双手捧着半大脸盆的温热盐水,右臂弯里挂着一段布条,准备包扎夜离伤口之用。
她慌忙叫阿雷住手,自己走上前来,跪在夜离身边,放下脸盆,亲自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夜离伤口周边的烂衣角,然后把脸盆里的碎布拎起来,绞了一绞水,替夜离轻轻拭擦起伤口,却是怪事,并不见夜离有什么动静。
拭擦伤口完毕,阿缇便挪身到阿雷的地铺边弄药方敷料,这药方敷料是为阿雷敷抹伤口消炎长肉备用的,她听那绿服者说夜离伤口没什么大碍,用三七敷抹伤口即可,这药方敷料正好可以使用。——所谓“久病半个医”,阿缇服侍两位病人,整日与药物打交道,早已不止“半个医”了。
她捧着一只小泥罐子挪身到夜离面前,打开罐盖,拿起小药勺,轻挖一勺,开始认真谨慎地给夜离伤口敷药,而夜离依旧毫无动静。
敷着敷着……阿缇泪眼朦胧,耸起鼻子来,是看见夜离烂兮兮的伤口而心疼他哩。
终于敷完了药料,阿缇用布条给夜离包扎伤口。刚包扎好伤口,夜离忽然蹙了几下眉头,扯了几下嘴角,倦悠悠地睁开双眼来了。
阿缇睇见,喜极欲泣,情不自禁地将夜离缓缓扶靠在自己的怀里:“怪哥哥?怪哥哥……你终于醒来了?”
夜离奄奄一息:“熙儿:这是哪里?”
“怪哥哥:这是阿哥的卧房。”
“阿雷哥的卧房?我当还在虎山……当时打死老虎后,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已经回家了。”
“哦……我们已经回家了啊,那只大黑虎也带回家了吗?它可不能弄丢了啊,熙儿还指望虎骨给阿妈治病的。”
“没有弄丢……那只大黑虎就放在晒场上的。”夜离醒来,不问自己的伤势而问老虎的去踪,阿缇感激至极,噙住满眶泪珠,不让它们滚落下来。
“那便好,总算没有白去虎山一趟,阿妈有救了。”
“嗯!”阿缇努力点头,感激和心疼的泪珠在眼眶里直颤悠。
夜离忽把目光幽幽地投向后窗:“熙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天已经黑了。”
“哦,天都黑了啊,难怪我总想睡觉。”
“怪哥哥,你一天多都没有吃饭了呢,我去弄点吃的来,等吃了再睡。”
“怪哥哥感觉很累,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觉。”夜离有气无力道,“熙儿,你快去拿麻绳来捆怪哥哥吧,怪哥哥真的很想睡觉了。”
“怪哥哥!我?我……呜……”阿缇噙住好久的泪珠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噜噜滚落下来,纷纷滚落在夜离的雪白脸庞上。
“熙儿,你这是……”
“怪哥哥,你为我到虎山打虎差点都丢了命,现在又受伤躺在床上,我?我……我怎么忍心再捆着你睡觉,如果我再捆着你睡觉,我还是个人吗?怪哥哥:以前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阿缇低头哭得惨惨兮兮。
虎山打虎的经历仿佛让阿缇经历了生离死别,劫后重生,而夜离不顾生死的举动也撞开了她的心扉。
在潜移默化之间,她已然接受了夜离的这份痴痴傻傻的爱意,回过头来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当真令人羞愧,决定再不用麻绳捆绑夜离睡觉了。
夜离见阿缇哭得惨兮,就安慰道:“熙儿,你没有错,在怪哥哥面前熙儿永远都没有错。熙儿,你不拿麻绳捆着怪哥哥,怪哥哥还真睡不着觉呢。”
“怪哥哥!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我……呜呜呜……呜呜呜……”阿缇哭得愈加伤切,以致泣不成声。
因为不仅是为夜离而哭,而且也是为自己而哭,她知道这个怪哥哥爱的是“熙儿”,而不是她阿缇,但她阿缇的这颗芳心已然钟情于这个怪哥哥了。
看见阿缇哭得伤心,夜离也是泪花盈眶。
他暗道:熙儿,你还是真爱着我的啊,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你恢复记忆,我有这白泽玄法,十字神咒,山海万界精物游魂皆奉我命,谁又能阻挡住我们相爱?!
其实正如夜离所说,白泽玄法十字神咒能够召唤和驱使山海万界精物游魂,而此番能够顺利归来,自然是他暗中驱使魑魅魍魉所为,红绿服者乃魑魅,双马者乃魍魉,华幢车正是白骨灵幢。事了之后,魑魅魍魉奉符敕,扛着白骨灵幢隐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