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兄休要如此,阿花嫂子虽已去世,但她已将腹中孩儿生下,并且抚养长大,替他娶妻生子,如此也足以了却简兄的心愿了,况且世人皆有寿命,终归难免一死,阿花嫂子自然也不会列外,还请简兄看开一些才好。”
“子水说的是啊,世人皆有寿命,终归难免一死,我妻阿花自然也不会列外啊。”简黎重重长叹道,“阿花生下的孩儿——子水已经见过了?”
“已经见过了,孩儿已有二十年纪,长得便如简兄一样,性情更与简兄无二。”
“果真如此?”
“绝无假话,不过在简兄见到孩儿之前,还望简兄能听子水一句劝。”
“子水请说。”
“如今阿花嫂子已经去世,孩儿一家看起来过得十分安宁幸福,我劝简兄就不要再言明自己的身份了,免得给孩儿一家增添不必要的悲痛和困扰。”
“这?”
“简兄此来便是看望妻儿是否平安,现在此愿已经实现,而身份却很难得到孩儿一家确认,最好就不必节外生枝了,毕竟我们很快又要离去,而这一去便是永别,假如让孩儿一家知道真相而又要面临永别,那是何等的悲痛?”
“这……也是…也是……”简黎含泪欲滴,哽咽半晌道,“子水真是善解人意啊,我听子水的劝便是。”
简黎忍着锥心刺骨的痛苦,接受了封子水的建议,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免得给自己孩儿安宁幸福的一家造成伤害,但他却再也躺不住了,恨不得立刻见到自己的孩儿,遂就收拾收拾心情,起身下床,同封子水走出东厢房来。
却见正堂里的桌椅摆设依旧,简黎不禁怔在那里,百般伤感。封子水连忙拽拽简黎衣袖提醒,简黎这才收了神,定了情绪,同他一阵走出大门。
此时,夕阳落山,暮霭轻染,院舍及其周围皆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大汉正在院子东边的凉棚里、往饭桌上放置碗筷,饭桌上已然摆开五六个菜盘,有鱼,有鸡,也有时令菜蔬。而凉棚顶上,悬挂一盏纸糊的灯笼早已点亮,橙红的光芒照射开去,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大汉放置好碗筷,转身走出凉棚,正巧瞥见简黎和封子水走出大门,急忙迎上去,作揖朗声道:“道长好医术,果然一时半刻就救醒了这位客官。”
“主家谬赞。”封子水稽首道,“这位客官只是一时厥气,算不得什么大病,顺一顺气即可救醒,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便好那便好……客官没有什么大碍便好。”大汉向简黎恭祝。
简黎定眼打量大汉,果然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但因与封子水有约在先,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轻易表露情感。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多谢主家关心,今日冒然前来借宿,多有打扰主家了。”
“客官说哪里话,登门便是客,不嫌弃寒舍简陋就行。小可已叫山妻安排了一顿酒饭,刚刚摆放停当,只是孬酒歹饭不成敬意,还望两位将就将就。”
“哪里哪里……能够借住一宿,我二人已是感激不尽。”
“那——就请两位进棚入座吧。”大汉微侧身,引领二人进入了凉棚,就桌前分长幼坐下,复高唤道,“阿宝娘!客人已经入座,速送两坛酒上来。”
“来了!”厨房内一声应,少妇抱怀着两坛酒走进凉棚来,将酒坛小心放在桌上,略施一个点头礼,便牵着跟在身后的小男孩走将开去。
封子水连忙招呼:“小嫂子,坐下来大家一起吃饭吧。”
大汉却阻道:“道长不必招呼,乡下女人家是不同客人一起吃饭的。”
“诶,主家,小嫂子是女人,那孩儿可是男人啊,快请来一起坐下吃饭吧,否者这顿酒饭,贫道二人可是吃得不畅快了啊。”
“就请她母子一起来坐下吃饭吧,这里除我二人之外也没有旁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简黎微愠道,他是多么希望能够和孙儿亲热亲热!
“这……也罢!”大汉好像下定决心道,“阿宝娘,你不要忙活了,两位客官也不嫌弃咱,你就带着阿宝一起来坐下吃饭吧。”
少妇有些忐忑,但难违相公之意,遂抱着小男孩,拘谨地就坐在下位。
一时,大汉抱起酒坛,拔下酒塞,给二人筛满了酒。
复来给少妇筛酒,少妇扭扭捏捏,却是死活都不同意,大汉只好放下酒坛,双手端起酒碗,自打哈哈道:“山妻向来不吃酒,还望两位客官见谅,这孬酒歹饭的不成敬意,就请两位客官胡乱吃上几碗吧!请——”
简黎端起酒碗,敬封子水道:“薄酒不成敬意,子水请——”
“两位请!”封子水心照不宣,举碗回敬。
咕嘟咕嘟一阵吃酒声响,三人龙吞鲸吸一般各自将酒吃尽。
又吃过两碗酒后,大汉才揖请道:“小可失礼,还未请教两位尊姓大名。”
“贫道姓封,名子水;这位客官姓简,名三思。”
“哦?原来这位客官与小可同姓!小可也正是姓简,单名一个‘ 亮’字,难怪看着客官与小可长得十分相似,原来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大汉简亮得知简黎也姓“简”,心里非常高兴,因此豪爽地打趣起来,却不知眼前之人正是他离家出走二十年的父亲,毕竟此时简黎看上去,不过比他大了数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