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琢磨着,乾隆回来了,见我看胡中藻的诗集,他把手里一张纸扔到我面前,叫我看看这个,我拿起来,只有一句‘乾三爻不像龙说’,乾隆道:“这是胡中藻在任广西学政时出的试题。你可看出问题?”
这句话有‘乾’有‘龙’,怕是出在这两个字上。乾隆见我摇了摇头,他说道:“乾卦六爻。皆取象于龙。故象传言时乘六龙以御天。岂三爻不在六龙之内耶。龙与隆同音,乾隆又是朕的年号。其诋毁之意可见。”
乾隆继位之初就厌恶党争,因此对胡中藻以鄂尔泰首徒相称,就不满,对胡中藻一直没好印象。如今虽然张廷玉告老还乡,鄂尔泰离逝,朝中两党门户,仍是未绝。
乾隆正为胡中藻的事生气,收到奏报,说高斌过世了。乾隆闻报,心情更加不佳。传旨赏给高斌内大臣职衔,等高恒扶柩到京日,赏内库银一千两,料理丧务。乾隆知道高斌之死都是因为想不开,怕张师载也想不开,赶紧传旨,张师载戴罪已经二载,著加恩准其回籍。所有未完应赔银两,著尹继善酌量定限,分年完缴。尹继善跟张师载的关系不错,乾隆把权利交给尹继善,也是变相宽免张师载。次年,乾隆降旨从宽完结,命其赴京候旨,不过数日,为兵部侍郎,不过半年又加封为漕运总督。
乾隆二十年四月,乾隆早起去御门听政,回宫时先过西耳房来看我,我见他脸色阴沉,低头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迎过去,边替他脱下外衣边问:“准噶尔战事不顺吗?”
乾隆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坐到木炕上:“高斌病逝,如今张廷玉也病逝了。是不是因为朕对他们处置过重,以至于他们想不开而相继离世?”
我叹了一口气,以前的乾隆是宽和待人,如今的乾隆则是火爆脾气,点火就着,生起气来不管不顾,事后又后悔。
“高斌年过七旬、张廷玉八旬开外,也算是高寿了,皇上若觉得亏欠他们,可在他们身后事上多补偿些。可是皇上曾说过罪不及家人,策楞、舒赫德之子尚不满十岁,却发往黑龙江、西安等地效力赎罪,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不怕日后后悔吗?”策楞我虽然没见过其人,但是我对他印象不错,我觉得策楞就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乾隆下旨将策楞和舒赫德幼子发配的时候,我便想求情,可是没敢,当时乾隆对策楞和舒赫德真是恨极了,有时候求情也要掌握好时机,否则事极必反。
乾隆微微笑了笑:“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效什么力?朕不过是做给阿睦尔撒纳看的。等战事一完,朕自然将他们赦回,恢复旗籍。”
乾隆次日传旨,‘致仕大学士张廷玉、历事三朝。宣力年久。勤劳夙著。受恩最深。皇考之命,朕何忍违。应仍谨遵遗诏,配享太庙。以彰我国家酬奖勤劳之盛典。其余应得恤典,并著该部察例具奏。朕于满汉诸臣。从无歧视,赏罚予夺。一准乎情理之至当。以孚天下后世之大公。并将此通行传谕知之。’
乾隆定张廷玉谥号文和,并圆了他的心愿,准许他配享太庙。
按大学士九卿议定,胡中藻判凌迟处死,家里十六岁以上男子皆斩立决。帮助胡中藻出名做序、并刊印成集的张泰开,判斩立决。
乾隆在处置胡中藻的事件上,还是手下留情了,乾隆谕旨大意是,他登基以来,从来没有以语言文字罪人。朝廷上诸臣,和进诗册,何止数千万篇,其中字句不当的,经常有,他都没有指责过。为什么单单治罪胡中藻呢?因为他的诗篇内,通篇都是诽谤、诋毁之词,不是单单诋毁他,而且敢诋毁国家。大学士等议定胡中藻凌迟,但处斩已足以示众,著不必凌迟,即行处斩。
乾隆又说,胡中藻是鄂尔泰门生,文辞险怪,人所共知,鄂尔泰独加赞赏,以至于胡中藻肆无忌惮。而且其侄鄂昌,跟胡中藻叙同门之谊,论杯酒言欢,都是因为鄂尔泰从前赞赏胡中藻,而酿成今日之祸。胡中藻依附师门,甘为鹰犬(走狗),他的诗,多处辱骂张廷玉、张照。可见其门户之见,牢不可破。即张廷玉之用人,亦是如此。鄂尔泰、张廷玉,遇到雍正和自己这样的强君,不能大有做为。否则什么事不能做。大臣立朝,当以公忠体国为心。若各存意见,则依附之小人,群相附和,渐渐变得水火不容。古来朋党之弊,都是由此所起。若鄂尔泰此时尚在,必将他革职,重重治罪。给朋党一个惩戒。而今他死了,乾隆念着鄂尔泰开辟苗疆、平定乌蒙之功,没有将他移出太庙,著将他移出贤良祠。
为胡中藻做序刊刻的张泰开供述,出钱刊刻是被胡中藻勒索。序文是胡中藻自己写的,假借自己的名义,乾隆虽知道他说的未必是实话,不过乾隆不想过于深究。张泰开从宽免其治罪。立即释放。仍在尚书房行走,效力赎罪。
胡中藻的老娘年已八十,其孙年幼,胡中藻的弟弟胡中藩等,全部从宽免予连坐。胡中藻诗案内牵涉的人等,除鄂昌外,其余都加恩,免与追究。胡中藻家也算中产之家,留些财产,赡养老母残年,余下的变卖,不必充公,充公了,也是中饱官役私囊。即在本地看看有什么对老百姓有好处的,可用于此。
之前雍正时,查嗣庭逆案停止乡会试,大学士九卿奏请,胡中藻已经正法,应当停止江西乡会试。乾隆回旨‘但因胡中藻一人。而阻通省士子上进之阶。朕心实有所不忍。所奏不必行。嗣后如再有此等悖逆之案。不但暂停数科。必当大示义正。以挽颓风。’
以前大学士九卿给官员议罪时,下手都较轻,被乾隆连免官再停俸,吓唬几次后,现在学乖了,议什么都往狠里议,好让乾隆当好人。
鄂昌押解进京,刑部审问其罪时,从鄂昌的诗稿中也查出问题,鄂昌对乾隆把鄂尔泰之子鄂容安差往军营,更是满腑牢骚。但鄂昌认罪态度很好,跪称万死。还供出史贻直曾托其为子谋官,询问史贻直不承认,乾隆觉得鄂昌与史贻直一向亲厚,因史贻直与鄂尔泰同年举人,鄂昌称史贻直为伯父,不可能诬陷他。但乾隆想着史贻直已经老了,不至于因这件事而革职刑讯,仍以原职退休。鄂昌从宽赐令自尽。
鄂容安在军营,乾隆怕他心里有压力,乾隆为了安抚鄂容安,命班第传话给鄂容安,‘伊父鄂尔泰、与大逆胡中藻、师生交结。伊兄鄂昌、又与胡中藻附和党同。鄂容安明知其事。不行陈奏。有负朕恩。伊若不前往军营。原欲从重治罪。今因此次行走。免其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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