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当年他的大哥伍尚,在明知必死情况之下,依然陪父亲上了法场。
如此忠孝仁厚,是他伍员(伍子胥)所不能。
所以伍尚的大义之举,一直是伍子胥心头之痛。
若不能出人头地,那么他将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所以伍子胥一直忍辱负重,就算利用自己的女儿,也在所不惜。
天色已黑,冬日的夜,似乎连月儿都不愿意升起。
那苍穹之上,只有几颗隐现的星辰,像是黑布之上,点上的一滴白蜡。
“相国何故如此叹息!难道是因为想杀人吗?”
一个声音从伍子胥前方响起,让伍子胥一惊。
伍子胥一看,着方站着一个黑影,隐在墙角的阴影之中。
若是没有声音传出,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一个人。
可他偏偏就是一个人,而且冷若寒风,一句话竟然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来我府在有何贵干,难道你以为伍府无人,来去自如,还是以为伍某人会害怕吗?”
伍子胥并不惧怕,反而朝前走了几步,离黑影更近一些。
“我在问你,你为何不答?”
“我为何要答,藏头露尾之人,难道值得我伍某回复于你。”
伍子胥气语急促,刚才与伍封一谈,心中烦乱,失了方寸,竟然没有察觉。
所以心里更是烦燥,而且自己竟然不知道对方身份。
“藏头露尾,此话说得有些过了。
我在此等你,竟然是藏头露尾。
伍相国这些年所做之事,难道就如此光明正大吗?”
伍子胥一听,脸上一抖,知道来人必然知道自己过往,所以说话才如此有恃无恐。
而且看样子不像是来刺杀自己的,所以心里也不慌了。
“既然是老朋友,来我伍府,我该一尽地主之谊,前面就有一个小亭,不若我请你喝了两杯如何?”
伍子胥反客为主,虽然这里是伍府,但相对于黑影来说,他到像是客人一样,摸不透对方的底细。
“不必了,伍相国热情,在下难与消受,只是伍相国刚才的忧虑,难道是想另择明主?”
黑影中的人,也不与伍子胥绕圈子,直接就问起刚才之事。
“什么另择明主,我有些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当今伍某能有今时今日,也仰仗于吴王,有当今吴王在,何来另择一说。
老夫也老了,更不需要另择明主。
不知先生此说何意?”
伍子胥并非不知黑影之人所说的意思,而是故意要让黑影中人自己说明,这样伍子胥才能从中找出破绽,确定来人身份。
至少也能确定来人是何阵营,与三子争位有何关联。
“吴王老已,不足成事。
伍子胸怀灭楚大志,自然需要一个言听计从之人。
可你是否曾想过,一个言听计从之人,若听信谗言,你伍相国又将如何?”
黑影之中的人冷笑一声,似乎对伍子胥的意图十分了解,而且语带不逊,对伍子的选择十分嘲讽。
“先生不明来意,却在为公子说情,却不知先生为那一个公子,公子夫差,公子波?”
“伍相国,为何不问公子山呢?
只有他才最符合于你,因为他重贤之名,所以纵是他当太子,继承吴国大统,也会礼遇于你。
这该是你最好的选择,为何刚才会如此犹疑,难道你想弃他而去吗?”
两人一直你来我往在相互试探,却并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像是各说各是,却又像是在相互攻击。
“你来我伍府,难道就是想站在那角落里受阴寒之气,那随你的便,我无心陪你。”
伍子胥知道来者必然有求,或者定然有目的,所以也不想陪黑影之人,胡搅蛮缠。
“你心里有恐惧,若没有那个小子,鬼谷王禅,想来在吴都还没有你办不成之事。
可这个楚国灵童,却于此时出现,让你不得不忌惮于他,甚至可以说是怕他。
所以你现在有所犹疑,是否需要改弦易张,另择他主。
但我今日来此告诉于你,鬼谷王禅此次再也回不来了,你可否会信?”
伍子胥冷哼一声道:“两月前,曾有两拔刺客去刺杀于他,不知先生可否参与?
若说鬼谷王禅是如此轻易被杀之人,想来先生也不会站在此地了?”
“这个不需要你知道,我只是想知道若没有鬼谷王禅,你是否还会支持于山公子?”
伍子胥此时明白,这个黑衣人其实还是山公子之人,所以他也并不想杀自己,而是需要得到保证。
毕竟于此吴国形势,公子山实非有机会之人。
虽然公子山还算机灵,一直跟着他学习吴都内务处理。
但伍子胥对他的能力并不认可,只是出于私心才有意培养公子山,为其争位。
可现在听来,公子山还是不放心于他,竟然派刺客来警告于他,心里也是十分不爽。
“你们是山公子派来的人吗?”
“我们不是山公子派来的,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刚才你已经说了,我们是老朋友,所以我来提醒于你。
山公子也是我们扶持之人,希望你与我们合作,勿要反成为抖脚石。
对于抖脚石,伍相国自然十分熟悉,该怎么做了。”
伍子胥冷笑一声,心里极不舒服,知道黑影人的用意。
“你们是幽冥的人,我为何还要与你们合作?”
“幽冥与暗夜都是杀手组织,伍相国为何如此健忘,当年你苟且之事,难道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伍子胥一震,知道来者对他真的十分了解,这陈年旧事,像是伍子胥的一块伤疤一样,若有人揭起,自然让伍子胥怒意十足。
“你到底是谁,我伍子胥从来也不受人威胁。”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一个该死而未死之人而已,刚才你说的化武,我可以为你除去,你大可放心。”
黑影之人,语气十分轻谬,并不把伍子胥放在眼里。
伍子胥心里还是一惊,纵然他知道幽冥组织扶持公子山,其意不轨,可于此之时,他切实也需要有人帮助。
若不然王禅不死,公子山很难得登大位。
而且说起化武,那么眼前此人定然知道当年专诸刺王僚之事,如此一来,伍子心里也是乱如麻线,不斩不行了。
“幽冥组织向来无利不起早,你们找上伍某,一直好像都在关照于伍某,若说没有企图,任谁也不会相信。
说吧,在老夫面前不必装什么君子,什么条件尽管开出。
看老夫能不能实现再说。”
伍子胥此时是不得不将就,只能暂时苟且,与幽冥合作,就像当年与暗夜合作一样。
虽然不耻于君子,可却没有办法。
“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暗夜的尊主是谁,没有其它条件。”
伍子嘿嘿冷笑着,看着黑影之人摇了摇头道:“暗夜尊主,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你既然是幽冥之人,为何还会问入此事。
杀手组织,从来也不会问及尊主。
不论你是幽冥还是梦魇,亦或是暗夜,这是规矩,你该十分清楚。”
伍子胥话说完,自己也还是一惊。
刚才自己一直先入为主,把黑影之人当作幽冥组织之人,而且也无意中透露了自己支持公子山的意图。
由此说来,此人身份还未必可定,而且此人只是一直在套自己的意图。
此一时大意,竟然未有察觉,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苦痛。
“哼,哼哼,不错,你还知道杀手组织从来也不问身份,不问姓名,没有人想知道暗夜的尊主是谁,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伍子胥,今夜就暂时留你一条性命。
我知道鬼谷王禅算过,你寿辰不过六五,所以再让你苟延残喘五年吧,希望自今日起,你勿要再以己度人。
若不然,只会自取灭亡。”
黑衣人说完,冷笑一声,人如鬼魅一般,飞出后花院,消失在黑夜里面。
伍子胥呆若木鸡,心里百般滋味。
未曾想于此关键之时,自己却失了方寸,中了黑衣人之计。
依黑衣人的筹谋,一切都依着自己的猜测行事,处处显得让自己认为他就是公子山派来之人。
如此一来自己也觉得并有大碍,所以才透露了自己的底细。
可此人来后花院,难道只是想确认此事,那么于此而言,必然不是公子山之人,那若不是公子山之人,该就是公子波之人。
只有公子波的人才会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若说公子夫差,此一时彼一时,公子夫差有王禅支持,自然对争斗形势十分透彻,根本不需要确认。
而且此人知道王禅的观相之术,也知道那是寿辰之事。
从中可以透知王禅之语并非危言,那么也就深信自己只有五年的寿辰。
若以刚才黑影之人的身手,若真要取自己性命,该并非难事。
伍子胥想到时这里,才真的感觉到一身冷汗直流。
可伍子胥却并非不懂随谋权术之人,若此人意在试探,那他只需略做改变,一切都可能回复如初。
只是当年发下的宏愿,就有可能在此断送,就如同刚才伍封所说,一切都已不会随伍子胥的意愿了。
于他而言,形势已十分明显,只得静待形势改变,才能急时调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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