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施了情意
越都东北侧三十里外,水绕横山,却座落着一座山峰,山中奇峰异石,林木森森,高耸入云。
这在越国东北,也算是一座奇峰,难得的山川景观。
此时山中云雾寥寥,林木苍翠,纵然是现在已然入冬,可却依然不减绿意。
只是山中春花夏雨秋菊冬雪却也随处可见,像一块幕布,从苍穹悬下,却被染成四季之色。
奇峰入云,有如天柱,若是立于山巅,可观东南之海,亦可俯览整个越国国都。
而且还可以看到三百里外的吴都,此山高寒,得四时兼顾,也是十分罕见。
山脚之下江水涛涛,却有如一条深色的油墨,弯弯曲曲,不见其动,不闻其声,却不阻其东流。
这座奇峰名焉“忘欢峰”。
山中鸟语交欢,猛兽成群,奇花异草密布,山泉叠叠,水流潺潺,却少有人居住。
毕竟此山虽奇,却难比平原之地,所以当地农民,少有来此,同时也怕入得此山,却难有命出。
在半山之坪,却是小院深深,朝阳暮暮,十几间茅屋横亘在山中,与山中林木飞泉相映,成为山中一景。
范蠡与施子坐在前院客堂之外,两相观望,四目对视,像凝固的雕塑一般。
一个美貌如仙,一个俊朗如刻。
“施子,为何不说话,难道你与我几月不见,你我到生分了?”
范蠡始终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疑惑,主动问起。
自伍子胥寿宴之后,他就回到越国。
而施子留在吴都,几月不见,像是隔了多年。
在越都闲时,也有吴都的消息不时传来,许多都跟施子有关,毕竟施子在吴都在富家公子圈里,极受欢迎。
可这些传闻虽如秋后鸿雁,带给范蠡的却并非相思之情,反而若一条条带着雨露的离愁,时而纠动着范蠡的心。
范蠡原本也想过,以施子之貌,在吴都必定抛起一场追逐,可他还是相信施子对他的情义,只是此时面对,竟然心里也有安稳了。
“范将军,何故有此一问?你与我只是相逢一场,无所谓生分与否。今日你带越王来访,而我也尽地主之谊,并无不妥,将军又何必如此在意?”
施子是第一次如此称呼范蠡,让范蠡十分意外,而且施子语气十分清淡,有若这秋后的山气,自带寒意。
范蠡自小就认识施子,算是看着施子长大,可对施子的情愫,也随着年岁而增加。
范蠡四十不惑之年,却并未娶亲,实也是难得,更何况此时已在越国贵为中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究其原因,一是醉心于列国之争,辅佐越王,欲成就万古大业。
另一原因就是施子,施子美貌,让人难与忘怀,更不用说对其它女子有意了。
而刚才施子的称呼还是让他心里一寒,有如意之中的一股北方,让范蠡有些寒惮。
“听闻施子在吴都与公子夫差十分交好,不知为何?
难道是因为它是王侯之家,让施子心有所属?
难道施子忘了这么多年我们愉快相处的日子?”
范蠡始终难越他心里的不平,而且略带着一点自私,如此三个责问,实有些失君子风范。
可在面对施子如此冷淡之时,想来任何男子,也都会有范蠡此想。
施子回首一笑,看了看范蠡着急的模样,却在笑意之中带着一丝苦涩。
“范将军,你来越国这么多年,自一个偏将奋发向上,而受前越王重用。
如今于越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而权重,世间男子,有多少能如将军。
只是岁月蹉跎,从来也饶不过谁,将军你也不惑之年了。
这些年你是否有觉得失去而不可追回之事?
这些年你是否觉得执着而反失自然之心?
这些年你是否觉得人生始终难与如人之心愿,世间之事并没有完满?”
施子并不直接回答范蠡的问话,而是同样以三个反问抛给范蠡。
范蠡一直胸有抱负,在越国如此成功,可是否又如愿以偿呢?
若说以列国贤士来讲,能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已是登入人生的顶峰,志得意满之时。
可施子之问,却在于在登上如此高位之时,你是否会觉得仍有缺失。
就像施子于范蠡。
范蠡一时之间,却也回答不上来。
施子再次一笑道:“范将军,你我之交,姻缘际会,随缘而来,也随缘而逝。
范将军有鸿鹄之志,施子自有蚁雀之谋。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能相处,有若春光,若不能相处,有若冬寒。
可四时依旧,不解人意,难道要怪这天地自然吗?”
施子所说的缘,或许是缘,或许是命,命有四时,谁也无法改变。
“施子,若不是公子夫差入得施子之意,难道你会喜欢鬼谷王禅不成?
想来我与鬼谷王禅相比,虽然无他那么诡谋,却也不输他一分君子之风。”
范蠡一直以利相谋,所以处处都以利来计。
毕竟此时夫差公子还未必能成将来吴王,所以施子若选择夫差,还远非定数。
可若说施子喜欢王禅,却让范蠡更是难与想通,所以才处处与王禅相较。
是因为王禅于他有挥之不气的痛,先不说在伍子寿宴上,凭空被王禅夺去彩头,却还把面子折在他的剑下。
此次边界对兵,依然是棋差一着,空带五千甲士,却并没有捞回半分颜面。
反而让他在五千将士面前受羞辱。
“范将军,施子感激你一直以来对我及师傅的照顾,可有些话今日施子却不得不说。
公子夫差对施子有意,这并非奇事。
施子能得范将军带入吴都,受吴都公子追求,似乎也是范将军所愿。
现在除夫差公子之外,公子波与公子山也都对小女有意,将军自然心知肚明。
这或许也是越王派遣将军入吴的目的。
现在将军反而怪小女,似乎有些让人难与信服。
至于鬼谷王禅,他本就是一个聪慧之人,虽然其貌有异,却不掩其聪慧之资,楚国灵童本身也自有魅力。
将军谋算计较样样精通,在越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又何必与鬼谷王禅闲散之人相比呢?
似乎将军有些不自信了。”
施子语气时而嘻笑,时而又带着小女子的慎意,让范蠡一时之间也无法捉摸其心。
刚才范蠡是有些小人之心,于施子听来,却也有些啼笑皆非。
可施子心里如何,她却也不便表明,更不想让范蠡胡乱猜测。
“你这是怪我在利用于你,分化吴王三公子,那请施子见谅。
范某此举也只是为越国谋想,施子身为越女,该不会怪我吧!
况且在下让施子姑娘前往吴都,施子姑娘自然知道其中之意,当不会当真的。”
范蠡说话也是堂而皇之,利用施子分化吴国三公子,这种歪主意,他竟然也能说得让人信服。
而且既然利用于施子,却还不想施子动真心,只想虚情假意,如同儿戏,也真是低看了施子,有辱斯文。
“范将军,男女之间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楚。
就如同绣娘一样,无意中遇见鬼谷王禅,而王禅却找到绣花村,与你我认识。
直至于夜刺太宰府,这一切都是将军安排,却不想被王禅识破,嫁祸不成,反而成全了鬼谷王禅。
其实那一夜,鬼谷王禅早就算好我们会出现在太宰府了,所以他才能保得伯否不死。
若不是有鬼谷王禅,伯否一死,吴王必怒,三子之争最后以何收宫还未必可言。
至于你当时想杀了鬼谷王禅,却也只是一时借口,那时的他对你还没有任何价值。
小女虽然身为女儿身,却也并非无义无情之人,小女深感范将军之恩,却也不愿受之所束。
想来师傅也是如此,恩义分清。”
范蠡一听,施子还是如此淡泊,心里更是有如刀割。
怪也怪他小看了施子的魅力,怪也怪在这个时候鬼谷王禅却无中来吴,让这一切变成他不可操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