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守着验尸房的衙役昏昏欲睡,尸体也不会长脚跑掉,这份差说到底就是混来的。
裴谈到的时候,衙役的呼噜声已经打的快要二里路皆知。
等睁眼看见裴谈的时候,三魂吓掉了两魂半,“大,大人!”
那衙役摸爬滚打起来,又噗通跪下去。
裴谈却什么也没说,只盯着那扇门淡淡道:“把门打开。”
衙役哆嗦着从腰间拿出钥匙,立即冲过去开门。
门开了以后,顿时臭味更加是难掩扑鼻,衙役都拼命忍住了要呕吐的感受。
裴谈已经迈步,率先走了进去。
“大人!”那衙役有些失魂落魄地下意识叫了一声,“尸体今日仵作已验过,死因也已经呈报大人,敢问大人还要看些什么?”
裴谈没有搭理他,而是瞥了一眼:“将门带上。”
那衙役硬着头皮把门又关起。
荆婉儿倒是神情自若,这种味道,她五年间已经闻习惯了。
尸体就摆在验尸台上,用白布盖着,露出凸起的阴森血色。
裴谈慢慢伸出裹绢帕的手,掀起了尸体的白布。
尸体的面目,极为可怖。这一整具尸体的确无比凄惨,便是大理寺内也少见这么死状难看的人,
却看裴谈,继续将白布往下拉,一直拉到了尸体的脚部。
裴侍卫在尸体的脚旁,点了一盏油灯。
荆婉儿已经指着尸体上面的伤说道:“大人请看,尸体胸口被一刀毙命,此处伤口呈红紫色。死者死的时候根本都来不及挣扎。”
裴谈已经看到了,那胸口一处的伤,血肉翻出很是狰狞。
“敢问仵作是如何描述死者死因的?”荆婉儿施施然问道。
其实从裴谈的表情,已经知道她说的和仵作的并不一样。
“被乱刀追杀,失血过多。”仵作虽然说了心口是致命伤,但他的焦点在死者被乱刀追砍一事上,这就默认了死者是死于盗匪流寇。
荆婉儿摇摇头,片刻才说:“尸体生前并没有被乱刀所伤,这么多的伤口,都是在他已死之后,被人划上去的。”
就看荆婉儿从衣袖里扯出了一截帕子,悠悠说道:“大人得罪了。”
接着她把帕子像是手套那样裹住自己两根手指,再将那手指慢慢探入了死者的一处伤口。
里面,已经有白色的蠕虫。
裴谈:“……”
“大人,您不觉得这些刀伤,太过齐整了吗?”
乱刀,乱是挺乱,但仔细看每一道刀口,都是那么利落干净。
什么时候连拦路抢劫的盗匪流寇,都有这么高超的刀法了。
裴侍卫的眼睛沉了下来。
荆婉儿迅速将帕子从手上解了下来,丢到烛火上烧了。
裴家侍卫训练有素,每个人都苦练刀剑十几年,才有这样的功力。
死者面目全非,包括脸,脸上的那么多刀伤,也全是有人故意为之。
没有流寇,没有劫匪,从始至终是目标精准的杀人。
就在这时荆婉儿忽然一愣,她盯着尸体的一只手,那只手纤瘦文弱,但是在拇指和食指间,却有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茧子。
“这只手,常年握笔。”什么样的身份会常年握笔,只有书生。
“大人,在大考期间蓄谋害死举人,应该是重罪吧?”荆婉儿轻轻说道。
验尸房中三人都片刻沉默,衙役在外面战战兢兢等着,猝不及防被出门的裴谈再次惊住。
“大、大人!?”
裴谈看着衙役:“尸体暂时不下葬,命人在城中贴出告示,询问是否有失踪人士。”
衙役眼睛瞪着:“是,是大人……”
荆婉儿也不知道,她临时钻进的这具棺材,倒是钻出了一桩案子来。
“能对人一刀毙命,甚至死者还没反应过来,足以说明是职业的杀手。长安城里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能力豢养死士,但是能让堂堂世家出手杀人,这人必定不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上京赶考的考生。”
裴谈看着少女没有言语,这一环一环,成了一宗预谋的杀人案。
荆婉儿说道:“仵作被收买了,而且早在千牛卫带着尸体进长安之前,就已经有人布下了后面的局。”
伪造成无名尸,把尸体故意丢在官道上,就是为了巡城的千牛卫发现,然后带回。
世家大族想收买一个人,那还不简单的很,在大理寺验尸十年的俸禄也未必抵得一张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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