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自是不服,反嗤道:“尔等读圣贤书自称圣人门徒,不过是借孔孟之道为自己考取功名博个前程,吾虽粗卑小吏读圣贤书立修齐志,只为明事理知教化独善己身!”
没想到一皂伇开口便是引经据典,话又说的刁钻狠毒,引的一众儒生心头生怒,却又无话可说。张了张口却又不想再与乐天辩驳下去,毕竟二者间身份相差悬殊,便是辩赢了这个小吏也无甚光彩还自降了身份。
有读过书的百姓,闻乐天所言,也是暗中竖了一下大拇指。
花船上一个儒生为自己几人解围:“方才我几人说好是要泊船靠岸赏花吟诗的,何苦与一胥伇斗嘴!”
“好好的一个风景,生生被贱伇败坏了!”有女伎附和道。
呵呵狂笑了几声,乐天不再理会那花船上的儒生,酒意上头后的步履有些蹒跚,转身行走在桃林间,且走且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吟罢,乐天又是狂笑了数声向县城走去,只留着花船上一众儒生目瞪口呆。这桃花庵诗又是几个儒生所能做的,纵是之前故做风雅打了几首腹稿,此时怕也是无法拿出来卖弄与这桃花庵歌相比。
这些儒生自命不凡,自然花船上召来的女伎也是有些才名,听乐天所吟的桃花庵歌,登时有些入迷,见入了桃园深处的那袭皂衣仿若有了几分魏晋名士风采,诗中风范更是直追竹林七贤与酒仙太白,又想这年轻差伇也生的俊俏,心底又不知起了几波涟漪。
“粗卑贱伇不过是从哪里抄来的诗句,在这里胡乱卖弄罢了!”自知诗才比之不过,一儒生藉口说道,暗中催船家快些离去。
到家乐天倒头便睡,醒时怕是连自己曾做过什么也记不大清。却不知这首被乐天随口吟出的桃花庵歌为乐差爷日后赢的一个桃花郎君的雅号,流传在平舆继又传到蔡州以外,只是这首桃花庵歌诗句太长,当日里一众人只记的七八分而残缺不全。
一觉睡了两个时辰,中午与几个差伇只顾喝酒吹牛却未吃得多少饭菜,觉的腹饥,乐天起身洗了把脸便去姐姐家蹭饭。
来到姐姐家,却是姐夫李都头坐在椅上眉头紧锁,不住唉声叹气,姐姐乐氏也是低头不语。
“姐丈,出了何事?”看到姐姐与姐夫都这般模样,乐天不解。
没有回答乐天,李都头沉声道:“二郎,明日你便随我辞了差事,迁往他地居住几年再回平舆!”
“为何?”乐天越发的不解起来。要知道这差伇虽然薪水菲薄,但每月脚鞋钱、酒饭钱之类的好处可不少拿,何况自己这姐丈身为快班都头收入更是丰厚,又怎么舍的弃职去往他乡。
“你姐丈恶了顶头上司霍县尉,怕那霍县尉寻个由头报复,故要与你辞了差事出门躲避!”乐氏开口,又道:“如此也好,你郎舅二人都在衙门里做事,姐姐也是为你俩担惊受怕,生怕你们遇到比上次打板子更重的祸事,你二人去职反倒让姐姐安心许多!”
原来今日清晨李都头带人下乡公干,却不想路上遇一神色慌张行迹可疑之人,身上更是沾染了些许血渍,命人拿将下来。起初此人还驳辩身上的血渍是杀鸡时所留,李都头做了十多年的差伇又岂分不出鸡血与人血,再说此人身着长衫,显然出身富户又岂会做去做那疱厨之事,遂押到县衙命手下差伇严加拷问。
未至中午,李都头便听闻县衙外有人投状词,状纸上言称乡邻姚四用棒杀吕二郎逃逸。很快那被押到县衙牢中之人受刑不住,供称自己名为姚四,因与邻里宅基纠纷用棍棒杀了邻家吕二郎,在逃逸途中被差伇拿住。
“不过是一桩寻常命案,却又怎会恶了那霍县尉?”乐天不解。
“你可知道那这姚四是何人?”李都头面上恼意愈重:“这姚四是县尉大人新纳小妾的兄长。”
按大宋官场规矩,不许本地官员在本土任职,这霍县尉正值壮年来平舆赴任,长夜漫漫难免耐不住寂寞,前些天刚在本地纳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小妾,那小妾得知自家兄长被拿入县衙,更是对霍县尉哭啼吵闹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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