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将这些人犯全都看好了,莫要走脱了一个!”
在皇城司里做事,许涛自然是机灵的很立时吼了一嗓子,只听随同押运银钱身着便衣的皇城司兵卒齐齐的应了一声,一拥而上将白伦与胡衙内二人还有一干家奴围在了中间。
“你们几个是开封府的差伇?”许涛看着那几个开封府的差伇,伸手从怀里摸出块腰牌,在几人面前晃了晃,又说:“方才白衙内与胡衙内二人的话你二人可是听的清了,到时不妨做个证。”
方才还歇力讨好白伦二人的几个差伇,看着许涛持在手中晃在眼前的腰牌,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但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暗的叫苦,这可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早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自己还不如当缩头乌龟缩在暗处默不吭声。
白、胡两家这些,做差伇的惹不起,那郓王殿下自己更是听了胆颤心惊。
从杭州开的乔掌柜,方才还在心疼这砸了的门面,听乐天说话又觉的迷迷糊糊。乔掌柜从杭州跟来的又岂不知道这中华票号的老底,是乐天带着杭州几位商贾合力开办的联锁性钱铺,怎又与朝中亲王联系了起来。
直到那一干押解银钱来的汉子亮出招皇城司腰牌的时候,这乔掌柜的才恍然大悟,这价值十万贯金银的神秘入股的新股东竟然是皇室的亲王,立时变的满心激动加欢喜起来。随后开始自行脑补,为何票号大东家乐大人在钱塘在杭州官场上做的风生水起,又被调到了汴都,原来背后竟然有这么一位大靠山。
便是一众账房与伙计也在瞬间明白过来,怪不得东家满不在乎的让这两个衙内随便砸,更有意说话激动二人尽情的砸,还保证说砸了之后,票号的生意定会兴隆日进斗金之类的话,之前还以为东家是在胡吹大气,原来却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乐大人对于白伦、胡衙内很是无视,双手抱拳与一众看热闹围观的百姓说道:“在下乐天,小店中华票号公司,是郓五殿下与乐某还有几位商贾合伙开办的小买卖,今日被朝中尚书右丞白时中白大人家的衙内白伦,还有谏议大夫胡师文胡大人家衙内砸烂,烦请诸位做个公证!”
闻言,汴都百姓齐齐的一惊,甚至连围观的阵形也是不由的齐齐退后了一步,不过却没有散去,在这些生活在汴都的百姓见惯了百官下朝、皇帝出游的大场面,自然知晓白时中与胡师文,但更知道郓王赵楷,更报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来看热闹,这可是汴都多少年来难得一见的大戏,而且是绝对轰动性的大戏。
当着这些百姓说这话,乐天根本不指望这些百姓能做什么个证,也就是想这些百姓起到个扩散郓王店铺被砸消息的作用,这年头没有新闻也没有娱乐小报,传播消息只能靠百姓的口口相传。况且这事本就是谁权势大谁有理,在权势面前所谓的公证又算个屁。
上当了!
头脑嗡鸣的白伦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随即想了起来从一开始自己飞扬跋扈时,身着便装的皇城司士卒就在旁边,乐天有意开始下套,故意示弱、激将法步步诱自己入毂,终于让自己陷入其中,这一幕与自己做钱塘知县时何其的相似,而且眼下乐天更是肆意张扬自己与胡衙内砸了郓王的店铺,那便一定要公开的给郓王一个交待……
而且事情在百姓的口口相传中,定会闹的满朝风雨,这己经不是什么误会的事情,而是事关郓王殿下颜面与尊严,而且当今圣上对郓王殿下宠爱有加,隐隐间有将其取代东宫之意,皇城司也掌握在郓王的手里……
越想白伦心中越是害怕,甚至双腿开始发软,不过心中也是庆幸身边还有个胡衙内可以与自己一并顶缸,想到这里时向旁边望去,却见方才还霸道非常的胡衙内此刻己经不能站立,需要两个家奴扶住,而且还有一种尿骚气,再看胡衙内的长袍裤|裆处己经湿了一片,还犹自在冒着袅袅热气。
用痴呆与木雕泥塑的表情来形容白伦也是恰当非常了,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心冷,不知是心中的寒意还是初春的寒潮,让白伦重重的打了一个冷颤,看着票号的遍地狼藉,有欲苦无泪之感。
此时围观百姓看白伦与胡衙内的模样,又看神彩飞扬的乐天,立时生出一种错位感觉,似乎砸店的是这个唤做乐天的年轻人,而白伦与胡衙内这副表情,才像是开店的东家。
说句实话,乐天是有些诗才,而且还有官名,但诗才只流行于花街柳巷的伎家与读书人中,至于官名才存在于朝堂之上。寻常市井百姓能僄得起几贯、几十贯、百多贯一夜的名伎么?能接触到朝堂上的官员么?虽然有些百姓也能背出乐天的诗词,但乐天与百姓太过遥远,根本没有人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位才名远播的乐大才子。
当初远赴平舆授乐天以皇城司九品官员,许涛便甚是不解,他乐天不过一县衙小吏,最多不过会作的了几首诗词,有何德何能一下子就做到了九品武官,心中更是不服。待乐天弹压淮康军哗变,再到后来出任钱塘,立下许多功绩,许涛才意识到郓王殿下目光发炬。
今日亲眼看到乐天设毂,将白伦、胡衙内二人引入其中,终于才见识到乐天的厉害,心中开始对乐天佩服的五体投地。
心中又叹,读书人果然就是弯弯绕多,哪像军汉那般都是直肠子好处。但看白伦、胡衙内二人落得这般模样,心中又莫名其妙的来了一阵爽|感,有这样的戏看,今日之行不虚,日后也与兄弟们有了吹牛的材料。
只是突然间许涛有了一种想法,乐天这个人一定要结交好,所以指挥手下起来也越加的卖力。
“这不是乐先生么?”
就在这时,一声娇唤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一个妖妖娆娆的小娘子在女婢的扶持下分开人群,来到乐大人身边行了一礼。
“你是……”见这女伎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来,面色间有些迟疑。
见乐天的迟疑,旁边的女婢却是有些生气,“我家姑娘时常念叨先生的大名,先生却不记得我家姑娘了……”
“杏红,休要多嘴,乐大人入了仕为官,日日操劳,不记得妾身也是理所当然!”话音看似轻柔,然而却颇有些怨气,望着乐天,口中轻轻吟道:“柳絮年年三月暮,断送莺花,十里湖边路。万转千回无落处,随侬只恁低低去……”
这词好是耳熟……乐天心中在想,忽的想起了去岁寒食节,自己受陈御使之邀去金明也踏青,遇到本朝的大名人周邦彦与李易安,还遇到了许多汴都名伎,当时宴聚助兴自己抄了这首蝶恋花,惊讶道:“莫非是明藜姑娘?”
听到乐天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女伎很是兴奋,又敛身一拜,“先生倒也记得奴家名号,也不枉奴家挂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