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辽国使臣求见,徽宗赵佶面色立时凝重了起来,便是满朝文武在神色间也是带着几分愕然与无措。
按照大宋礼部制定的涉外礼仪,辽国使臣求见大宋国君是要事先通报的,但这次契丹使节觐见显然有些突然,但又能不见么,话说自从两次熙雍伐辽失败后,再到真宗时订下澶渊之盟,以大宋向辽纳岁币为止,宋被辽国压制了一百多年,大宋自上到下对辽国有着畏惧感,但收复燕云的念头却是一刻也未曾放却过。
说的准确一点,历史上的北宋对辽,还有南宋对金,这种情绪用“既恨又怕”四个字来形容最为合适不过了。
虽然自订下澶渊之盟后,辽、宋两国以兄弟之邦称,宋每年以岁币事辽,但辽国使臣每次来宋均是颐指喝使之像,大宋的接待辽的使大臣们也只能将这口气憋在肚子里。
政和元年童贯作为郑允中的副手出使辽国,便是如童贯这等在大宋享有尊崇之人,到了辽国也受了辽人的气与嘲弄,可见辽国君臣上下是何等的嚣张,对大宋有着极大的优越感。
也正是政和元年的那次使辽,让童贯心中生出对辽国的不满,更带回了来投的马植,更接受了马植联金灭辽的建议,从此开始谋划联金灭辽。
联金灭辽计划于大宋而言,丝毫不下于三国时诸葛亮的隆中对,只不过此时大宋太过草包罢了。
辽国人对宋有倨傲之意,绝不是偶然为之。后晋开运三年,南唐保大四年,吴越开运三年,也就是因史上的九四六年十二月,耶律德光取得对后晋的战争胜利后,进军大梁。耶律德光派降将张彦泽开攻打大梁(今河南开封,也就是宋朝的都城东京汴梁),晋帝出降。
耶律德光进大梁后的第二年,废晋帝,封他为负义候,徒置在黄龙府(今吉林农安);废东京,降大梁为洋州。任冯道为太傅,晋百官。藩镇纷纷投降。
同年二月二十四日,耶律德光身穿汉服,头或汉冠,登正殿,接受百官朝贺,改国号为大辽,改元大同。
此时虽然契丹占领开封,后晋灭亡,但当时的中原和江南处于唐亡之后的五代十国分崩离析的状态,最后刘知远却凭借河东一隅之地赶走了耶律德光,辽国从此再也没能跨越黄河一步。这领兵赶走耶律德光的刘知远,就是五代十国的后汉高祖刘知远,河东太原人,沙陀族。五代十国时期后汉开国皇帝,称帝后改名为刘暠。
从有着占领开封汴梁,还有两次大胜北宋的战绩的历史来看,辽国确实对宋人有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对于辽国节的突然觐见,徽宗赵佶感到些无奈,但又不能不应允,只好命道:“传进来罢!”
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乐天侧身向后望去,只见一个髡发左衽、脚穿尖头皮靴的契丹使者在小黄门的引领下进了垂拱殿,在战场上看到西夏人,这契丹人倒还是乐天第一见到,不免的有几分好奇。
说实话,党项人与契丹人虽然衣装有些不大一样,但髡发左衽这个游牧民族的习惯是相同的。看着这契丹使节,乐天心底还是感觉到几分好笑,毕竟这个髡发的模样看在谁的眼中都会触发想笑的神经。
乐天好不容易才将那笑意憋了回去,只见这个契丹使节的髡发与自己见过的那些西夏人有些不同,所留的髡发却是如同后世小孩常留木梳背差不多。
虽然党项人与契丹人对髡发习之以常,但在宋人的眼中看来无非是为异类,自儒家学说兴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观念开始在当时的社会上广泛流行,所以汉族无论男女都蓄发,并把髡发看作是对人身的一种侮辱,由此产生一种刑罚就是剃去头发,叫做“髡刑”,对此《史记》、《汉书》都有记载。
事实在历史上,不仅契丹有髡发的习俗,在契丹之前的鲜卑族,在其之后的女真族、蒙|古都有髡发的习俗。
“莫要笑!”看到乐天因憋住笑意,而身体一耸一耸,立在乐天后面的陈御使小声提醒道。
李纲在后面也是小声说道:“你是没去太学附近的辽国驿馆看过,那的契丹人不止男人留着这样的发式,便是女人也留着一样的髡发!”
李纲说的没有错,历史上令人惊讶的是,契丹人髡发最为独特的地方是妇女也是如此。
在辽国存于后世的壁画中,后世人常可以看到契丹妇女的髡发样式:剃去前额至耳鬓沿边部分头发,其他未经剪剃的长发,在头顶用绳带结扎在一起,另外在左侧分出一小绺长发,编成发辫,绕前额再盘回头顶,压在头顶的束发上,与束发扎在一起,耳后及脑后的长发向身后下披。
在西北边境呆过,乐天自然知晓游牧民族左衽习惯的来历,衣襟左掩能够较少地影响拉弓射箭的右臂的活动范围,又能更多地保护右臂不受到伤害,并且方便左手从怀中取放物品,可以腾出右手使用武器。
而汉族之所以右衽,在唐朝孔颖达注《礼记》中有着明确的记载:生乡右,左手解抽带,便也。死则襟乡左,示不复解也。
意思是说汉人使用右衽是由于右手解着方便,而左衽表示“不复解”,意思是这是汉族逝去者才能穿的寿衣,不复解是不能再解的意思。试想依汉人传统谁愿意左衽,穿着那么晦气的衣服。
走到丹墀近前,那契丹使节拜道:“大辽使节耶律光见到大宋皇帝陛下,祝大宋皇帝陛下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