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符檀没法说些什么,实在是她觉得跟秦三月说什么都没用,索性由着她来吧。
秦三月笑着看符檀远去,撑着头想,两个人不禁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性格都大差不差,唉,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一些七七八八的小念头过头,她沉下心来,继续研读有关这个时代的书。
之后的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黑雾一直在天边酝酿,依旧压抑,但并无多大的威势。捡尸人们每天出没在战场上,去拾掇那些战死的守关人们,以及他们的遗物。城中的人员撤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为了避免恐慌,并非大规模撤退,一点一点地,一天一天地慢慢进行着。
也如同符檀所说,她那天离开后,便没再回来过。
如此这般的日子,悠悠地,荡过了二十多天。
这天,符檀回来了,身着轻甲,全副武装。她到了院子里,直接同秦三月说:“夏朝没有消息传回来。”。
要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便是符檀已经察觉到了山海关的不对劲,已经无法确定这次离开后还能不能再回来。
“所以,符将军你的打算是什么?”秦三月问。
符檀解下腰一侧的短剑,扔到秦三月面前,“保护好自己。”
秦三月捡起短剑,笑着说:“有没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符将军你不必考虑我。”
符檀充耳不闻,“这把短剑是灵剑,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秦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点头,“好吧。”
“希望能活着看到你。”符檀说完,转身离去。
秦三月望着背影远去,又瞧了瞧这院子,笑着打趣自己,“你就像是寄人篱下的一只不会叫的鸟。”
她重新坐下来,继续看书,安静异常,一如万物安好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天黑了;
两个时辰后,外面一片骚乱;
三个时辰后,城外传来尖锐、阴恻沉沉的叫声;
四个时辰后,神通、术法以及各种武器的碰撞声密密麻麻地响起,四处皆是一片混乱。而这时,天依旧是黑的。
四个半时辰后,一缕光在天边炸开,透过万物,照进城中,照进这一座小院,照在秦三月的脸上。这是秦三月在山海关将近两个月以来,感受到的第一缕阳光。
秦三月起身,握紧手中的短剑,出了门。
城中处处凌乱,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天边的光。他们眼神迷离,里面似乎潜藏着无限美好的向往。
秦三月朝天边望去,那熟悉的夕阳挂在天边。她将裙边束起,挽起袖子,快速奔跑起来,在人群之中穿行,一面迎着夕阳之光,一面迎着阴云黑雾的阴沉之意。她朝着城墙快速奔跑,时不时抬起头,看去,看到,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黑如墨水的、庞大的眼睛在那黑雾之中睁开,然后注视山海关。
那长满了眼睛的黑雾带给秦三月不仅是生理上,还有精神上的痛苦折磨。但她依旧要紧牙关,快速朝城墙跑去。
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人,即便所住之地离城墙不远,但当她跑过去的时候,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在她奔跑的期间,天边的太阳愈发耀眼,一点一点驱散黑雾阴云。尖锐的像笑又像是哭一样的声音将秦三月耳朵占满,她根本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黑雾之中原本睁开数不清的眼睛一只接一只地爆开,然后黑雾从其中激射而出,继续补充整个黑雾层。黑雾层不断地朝着山海关推进,速度很快,可见守关人在其面前根本没有任何阻挡之力。
秦三月费力地爬上城墙,然后,朝面前面的山海关战场上看去。
她看到守关人在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黑雾生物的摧残下,迅速溃败。那些身体半虚半实的黑雾生物在攻击方式、行进方式都十分怪异,他们似乎是傍着黑雾而生,在黑雾之中,他们可以以任何方式出现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形态进行任何攻击。黑雾与黑雾生物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共生关系。
在这样的攻势下,守关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御手段。
秦三月看着这一切,眼神凝然,“果然如此,跟我想得一模一样!那根本就不是生物!全是骨头!山海关……黑雾,落星关……黑线,对敌的根本就是活物,是神通,是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通。”
她四下寻找,试图在混乱的战场中找到符檀的身影,但在黑雾的影响下,战场瞬息万变,根本就无法具体到某一处。
然后,她坐在城墙上,等待黑雾的到来。
压迫、阴冷……
守关人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彻底溃败。尖啸之声,喑哑惨叫之声。
秦三月极力控制自己不被影响。
周围的气温开始下降,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山海关之中,狰狞的黑雾,与其共生的“生物”探进墙头来,啃噬、冲撞、消磨。整个城墙开始颤抖,裂缝如蛛网一般散开,在一阵强风吹拂下,蹦碎。烟尘、黑雾以及各种修罗场一般的声音笼罩住秦三月。
她紧皱眉头等待着,心中默数时间。
她无心去查看周边的环境,更无心去思考城内城外的变化。她知道,马上,在黑雾与城墙交际之时,一切都会改变。
就在整个城墙彻底断裂的时候,四面八方,不间断,光围绕成一圈,猛地盖下来,如同蛐蛐被扔进瓶中,然后瓶盖骤然盖上。
光芒大盛!
秦三月耳边失去了任何声音,眼前除了白什么都没有,她连忙闭上眼。她的身体被高高抛弃,然后重重跌落,强大的冲击力,让她内腹猛颤,眩晕与恶心感同时袭来。
光芒大盛只是一瞬间。一瞬间之后,瞬间褪去。
秦三月睁开眼,躺在地上,看到黑雾消散了,天上只剩下一片灰茫茫。
她不觉疼痛,心中大动。
“果然,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争!这是对决,是对决!”
她艰难地爬起来,朝天边看去,熟悉的夕阳高挂。她看到,自己身边,还残余着的守关人们,全都望着那轮夕阳。只是,跟她不同,他们身上的血肉一点点消散,像飞扬的沙子一样。
她身边所有的站着的、躺着的、已经死了的,其身上的血肉皆是寸寸崩碎,然后化成粉末飞扬。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地站着。
忽然,从她耳边传来声音,“喂。”
她猛地转过身去,看到不远处,符檀昂首挺胸地站着,像个将军。不,她本来就是将军。
秦三月跑过去,想说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她就看着,面前这个跟曲红绡一模一样的人,一点一点变成一具白骨。
心里说不出的抽痛感,让她又一次想起曲红绡死去的时候。
符檀在血肉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将手中的长剑扔给秦三月,然后彻底成为白骨。除了一句“喂”,她什么也没有说。
秦三月紧紧地将长剑抓住,最终也因为之前从高处被抛落的撞击,与巨大的精神刺激,晕倒过去。一手抓着长剑,一手抓着短剑。
整个山海关,
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