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粼粼,将窗边的这袭白影映在了虚幻的光影之中,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从蓟城到八方镇,从北国到东海,朝思暮想的那袭倩影已然成为剜上他心头的一道伤痕,除之不去,成念成痴,纵使伊人身在眼前,也让他不由得迷茫失措,难辨是真是幻。
阿璃早知道仲奕和慕容煜的见面只不过是个幌子,但也万万没有料到会结束得如此之快。
她与慕容煜怔怔的对视了一瞬,随即猛然回过神来,迅速地关上了窗户。
等关到第二扇的时候,阿璃清楚地听见慕容煜唤了声“阿璃”。
他的声音不大、低低沉沉的,似乎尚有些不确定,却让阿璃听得心头一颤,眼角霎时有了酸意。
曾几何时,他将自己拥入怀中、在耳边一遍遍低声温柔唤着的,也是这一声声的“阿璃,阿璃。”
他的笑、他的气息、他的亲吻、他从容而笃定的情话、他亮若星子的眼眸,纵使梦里一百次、一千次地重现着,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真正拥有了……
阿璃用力关上窗,转身背贴着舱壁而立。
她抬手捂住嘴,竭力抵挡着喉间的哽咽,苦苦压抑着的回忆与痛苦,此刻如决堤潮水般泛滥心田。
慕容煜僵在了软梯上,迟迟不动。
明明觉得自己看见了阿璃,可又不敢确认。
有时候,思念太盛,难免心生幻念。
如果真是阿璃,又怎会对自己不理不睬?
等候在舟上的橹工见慕容煜悬在梯子上一动不动,不禁心下犯疑,仰着头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怯生生地在下面喊了一声。
慕容煜回过神来,努力平定心绪,放开软梯、跃入了泊于水面的轻舟之中。
燕军的战船上幡旗飞扬,淮北将军钟笃率着麾下部将在甲板上翘首等候。
众将士远远望见慕容煜等人乘舟归来,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整装束甲,躬身敬立着恭迎圣驾。
慕容煜的神情却是难见的紧绷,一上船,就急招钟笃入舱,问道:“东越仲奕的海船上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钟笃听得有些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揖道:“回主上,东越国君的船上除了他本人,想必还有舟师、舵工、水……”
慕容煜抬了下手,打断了钟笃,“适才寡人看见他船上携有女眷。你可知是何人?”
在回来的路上,他一遍遍回忆着适才所见,越想越觉得那就是阿璃!纵然自己真的是思念成痴,又怎会对着东越仲奕船上的女人心生幻念?
钟笃原是东越出身的降将,虽然如今已归顺了北燕,但因常年坐镇淮北,又对东越朝堂十分熟悉,对南朝的风吹草动比其他人都更了解些。
钟笃想了想,“主上所见之人,应该是东越国君的宠妃郑夫人。郑氏是东越司空郑玄的侄女,虽然尚未行册封,但已经入住温泉宫多时。听闻东越国君对这位夫人甚是宠爱,此次出海也令其相随左右。”
慕容煜的眉心微微蹙起。
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可知道那位夫人的闺名?”
钟笃满腹狐疑地偷瞄了慕容煜一眼,暗暗惊异着平时对女色毫不上心的国君竟对东越的王妃有了兴趣。他努力回想着从官方渠道和市井小道传入的各个版本的说法,思索着说: “回主上,好像……单名一个璃字。”
如果说,慕容煜之前尚有半分的心存侥幸,此刻也全然化为一派枉然。
阿璃,果真是她!她为何会同东越仲奕在一起?又为何成了他的宠妃?这,不可能!
他胸口发窒,脑中轰然间有百千种思绪涌出,纷纷扰扰地搅得他心烦意乱。
嗖!嗖!舱壁外侧忽然传来一连窜金木相撞之声,甲板上也是一阵喧哗、夹杂着兵刃出鞘的铮铮声。
一名士兵慌张入内,单膝跪地奏道:“启禀圣上、钟将军,东越的海船正以弩箭攻击我船!”
慕容煜闻言忙收敛心绪,疾步出了船舱。
舱外的甲板、桅杆上插着数十只还燃着火苗的箭矢。士兵们忙碌地东奔西走着,有的在拉起船舷上的挡板,有的忙着灭火。
“嗖嗖—”,又一轮的箭矢射来,几个亲随举起盾牌,把慕容煜围着中间、保护地严严实实。
钟笃高声叫道:“传令官何在?立刻击鼓传令,调遣西面的两艘战船从右翼围截敌船!再命本船的弓弩手以火箭回击!”
慕容煜踌躇一瞬,说:“慢!且先调遣战船围截,不要用火箭回击!”顿了顿,又说:“吩咐下去,即刻起锚,向北后撤半里。”
钟笃疑惑的问道:“主上的意思是……后撤?”他原本还摩拳擦掌地想借此机会表现一番自己的水战实力,谁料慕容煜竟然打算不战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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