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有上百座的岛屿,除了西面吉令几个岛以外,其余的岛面积都很小,且没有规律地向东分散在了大海之中,犹如随手撒在了碧盘上的珍珠。
阿璃出了岸口,摇橹往东行了近一个时辰,到了一座珊瑚礁环绕的小岛前。
海水湛蓝而透彻,水下的礁石清晰可见,色彩鲜艳的小鱼三五成群地在礁石间穿梭着。
阿璃取下船橹,小心翼翼地用短桨将船划入了礁湖之内,再慢慢地驶到了一处细白的沙滩岸边。
岸上不远处,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林外靠近沙滩的一处立着间木屋。屋外的木架上挂着张渔网和几件晾晒着的衣物,随着海风悠闲地晃动着。
阿璃摘下帷帽,把缆绳套在桩撅上,跳下船走到了木屋面前。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搁置在屋檐下阴影中的木桶里泡着十几只海胆,像是刚捕来不久。
阿璃弯腰看着桶里的海胆,不禁绽出笑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只出来,拿刀剥起壳来。
海胆黄生吃十分鲜美,阿璃尝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百吃不厌,也不嫌剥壳去刺麻烦,饶有耐心地慢慢清理着。
不多时,远处的沙滩上有两个身影渐渐走近。
走在前面的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路跑跑跳跳的,时不时又停下来脚步,回头等着后面的人跟上来。
后面的那个人提着鱼竿,拎着几条鱼,费力地跟上男孩的步速。他走路时有些微跛,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也是一个深一个浅。
阿璃站起身来,朝来人喊道:“仲奕!”
仲奕把手里的鱼递给男孩,弯腰跟他说了些什么。男孩拎起鱼,快步地跑向木屋,空着的手向阿璃挥了挥,“阿璃姐!”
小孩子撒开腿跑、步子很快,眨眼就到了屋前,晃着手里的鱼:“这是我跟裴大哥钓的鱼。这条,还有这条,都是我钓到的!”
阿璃接过鱼,啧啧赞道:“不错啊,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男孩名叫林崇,跟着父母和弟妹住在这座小岛的另一面。林崇的父亲原是士兵出身,七年前东魏亡国时带着家人到了东海。他的水性虽然也算很好,但对于捕鱼技巧却远不如仲奕懂得多。在一次偶然撞见仲奕利用潮汐设网捉鱼后,就动了让林崇跟着仲奕学捕鱼的心思。于是,从两年前开始,仲奕的身边就多了个蹦蹦跳跳的小跟班。
林崇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黯下去,撅着嘴说:“出师是不是就是要离开师父的意思?那我就不能跟在裴大哥身边了?”
阿璃揉了把林崇的头发,笑道:“姐姐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裴大哥可舍不得你这么好的帮手!”
说话间,仲奕也走到了屋前。
他放下鱼竿,扫了眼地上的海胆壳,笑道:“海胆是今早捕的,我算着等你回来还足够新鲜。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他的皮肤比在东越的时候晒黑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却灿烂了不少。一身短衫长裤,裤腿和衣袖都高高地挽起,发髻用粗布系带随意地束起,远远看上去,倒真像是个自小长在海边的打渔人。
阿璃上前拉起仲奕的手,举到眼前研究着,一面说:“味道很好,可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去捉海胆,上次手被扎得鲜血直流的。”
仲奕急抽出手来,“今天我是用网捕的,不信你问阿崇。”
阿璃转头问林崇:“怎么,今天你也去捉海胆了?”
仲奕朝林崇使了个眼色,林崇有些不情愿地低声“嗯”了下。
阿璃笑着招呼林崇,“来,过来坐下尝尝你的战利品。”
她拉着林崇坐下,又挑了些海胆黄出来,送到他嘴边。
每次照顾林崇的时候,阿璃心里总有种微妙的、酸酸甜甜的感觉,仿佛跟沃朗失散的那些年月,此刻通过自己与林崇的相处被重新演绎了出来。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林崇比沃朗、更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弟弟……
仲奕在一旁整理着渔网和打来的海鱼,见阿璃一直不停地喂着林崇,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要喂他太多了。小孩子吃多了这个不好。”
林崇咽下嘴里的海胆黄,瞪着眼问:“为什么小孩吃这个不好?”
仲奕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眉宇间微有尴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