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眼见到阿璃和延羲,不觉都动作一缓,原本略显吵杂的环境,也顷刻间安静了下去。
这场为濊貊族使者所设的酒宴,自然不关陈国的风延羲什么事。虽然礼官出于礼节,也把帖子递到了驿馆,但压根本没猜到风延羲真的会厚着脸皮来出席。
灯火摇曳间,阿璃瞄到居中而坐的慕容煜正略带惊讶地望向自己,一时间,又经不住忐忑起来。
慕容煜的右侧,坐着濊貊族的使者。
使者名叫克尔合,是濊貊族族长的胞弟,四十岁上下,浓密的褐色头发和胡须微微卷曲,眼鼻处轮廓很深,一看便不是中原人士。
慕容煜的左侧是太子洵,而太子的旁边,端坐着月氏国的纤罗公主。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延羲已径直走到纤罗公主左边的几案前坐下。阿璃迟疑一瞬,亦轻拂逶迤长裙,在延羲的右侧坐了下来。
克尔合意识到殿中气氛的变化,探究地向慕容煜问询道:“这二位是?”
慕容煜一直神色复杂地望着阿璃,此时收回目光,“寡人的王妃,还有,王妃的表兄。”
克尔合手摁前胸,朝对面行了个礼,“原来是王妃娘娘和陈国的相国大人,克尔合久仰大名。”
阿璃微一颌首,延羲亦拱手说了句寒暄话。
趁着宫女上酒菜的工夫,阿璃举着酒杯,扫了眼延羲左边的燕相高忱,低声说:“我们一来,这堂上就鸦雀无声,我看你还怎么跟人谈生意。”
延羲云淡风轻地抿了口茶,“时候尚早。”
少顷,有丝竹舞乐声起,十几名宫娥飘然上殿,翩翩起舞,堂上气氛顿时活跃许多,众人也渐渐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延羲和阿璃的身上,饮酒阔论起来。
阿璃偷偷朝慕容煜的方向瞄了一眼,见他正侧头与克尔合聊着什么,表情十分专注。
她收回目光,却刚好撞上了身旁纤罗公主的视线。
这还是阿璃第一次近距离地与纤罗照面。
烛火灯光之中,只见她高鼻白肤红唇,一双大眼睛盈盈生辉,美的明艳照人。
纤罗含笑着朝阿璃举了举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下。
阿璃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随即也举杯一饮而尽。
纤罗笑道:“没想到王妃也是个爽快性子,倒像是我们大漠的女儿。”
阿璃见她开朗随和,字面上又颇显亲近,本想说几句客气谦逊的话,可一开口却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咄咄之意:“公主言重了,不过就是喝个酒,跟性子爽不爽快没什么关系。”
身旁的延羲似乎轻笑了声,阿璃扭头瞪他,“你笑什么?”
延羲睨了阿璃一眼,并不答话。
阿璃撇了下嘴,抬眼却看见慕容煜正望着自己。
慕容煜今夜穿着件玄色绣金线的华服,衬得五官分明,英姿飒爽,此刻见阿璃看向自己,薄唇弯出了道浅笑。
阿璃却迅速移开了目光,低头喝着酒。
舞蹈换了几轮,殿上的气氛越发活跃起来,开始有人站起来四处敬酒。
延羲低头对阿璃说:“燕国人嗜酒。所谓的酒宴,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耍酒疯。”
阿璃颇有些吃惊,“可这是王宫啊,他们也敢乱来?”
延羲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阿璃,“你偷偷送走青遥那晚,我不是也在这乾元殿跟这帮人喝过酒吗?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他凑到阿璃耳边,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你看看,燕国的舞姬实在太丑,非得要人喝得酩酊大醉了,才能看出些美感来。”
阿璃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呛得咳嗽不已。
这下又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不多时,一名内侍跪到阿璃身后,低声说:“王妃,陛下请您前去一同就席。”
阿璃沉吟一瞬,“你去回禀陛下,说我坐在这里便好。”
内侍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阿璃是在拒绝,彷彷徨徨地退了下去。
纤罗公主转头看着阿璃,眼中似有不解,“陛下要你坐到他身边,你为什么不去?”
阿璃听纤罗的口气,倒像是在为慕容煜忿忿不平,不觉有些意外,反问道:“为什么他叫我去,我就必须去?”
纤罗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这能为什么,且不说陛下是一国之君,单凭他是你的夫君,你就必须听他的话。我母后一生之中,就从未顶撞过我父王一次,也从来没有不按他的意愿行事过的。”
阿璃想起那日在暗厅中窥视慕容煜与近臣议政,纤罗的目光始终流转于慕容煜的身上,那份女儿心事,毫无保留地写在了脸上。
在阿璃的印象中,公主、或者世家高门小姐,举止间都会多多少少流露出矜持骄傲之色。就如青遥,即使为仲奕付出良多,心思不言而喻,亦不会在旁人面前毫无掩饰地表达倾慕之情。
而眼前的这位纤罗公主,倒是十分不同。不但自己不吝表达,似乎还巴不得别的女子也对慕容煜一心一意……
这或许,就是正宫王后该有的端淑大度、高尚品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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