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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注意力的引起(1 / 2)

《魔笛》布景

任何艺术作品要产生效果,都以引起观众的注意力为前提。布鲁克说:“观众们看戏时聚精会神,非常安静,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们的注意力多么集中。剧场里笼罩着这样一种气氛,使得演员们感到,似乎有一束明亮的光照亮他们的演出。”

虽然观众是来看戏的,但观众厅本身也充满了容易分散注意力的因素。一定要有一种力量,足以使不同的观众都能摆脱种种干扰。更重要的是,这种力量一定要尽可能早地发挥出来,即力求在戏一开幕就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住。戏开幕之后,严格说来,一切不能引起观众注意的段落都应该删削。

奥·威·史雷格尔指出:

许多人聚在一起,如果他们的耳目没有被他们的圈子之外的一个共同目标所吸引住的话,他们就会彼此分散注意力。因此,剧作家和演说家一样,必须一开头就凭强烈的感染力使观众心移神驰,要像控制实体一样控制他们的注意力。

这样,戏的开场,就成了戏剧家吸引观众心理的突破口。中国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也曾通俗地述说过这个道理:

有句行话说“演戏要打头不打尾”,就是说一出戏,一个人物,一出场就要给观众一个很深的印象,使人有兴致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好,不要前面演得平淡乏味,使人不想往下看,即使后面再好,观众也总觉得差点劲。

盖叫天扮演武松

什么叫平淡乏味的开头呢?盖叫天举例说,他曾看到过有一种《武松打虎》的演出,出场的是一个走山路走乏了的武松,这位英雄找了块大青石板,躺了下去,不觉睡着了。老虎走过来,用鼻子在他浑身上下嗅个不停,武松给虎须在脸上磨蹭得痒痒的,用手一拂,翻过身去又睡着了,最后惊醒过来,方始发现是只老虎。这样的表演,与盖叫天自己演这出戏时的处理是大不相同的,其问题首先在于以疲乏到睡熟作为开场,既拖沓又萎靡。

盖叫天曾经设想,“如果武松出场是在酒店中,只能和酒保打交道,干坐着喝酒”,这也没有吸引力。酒店是安全的,关于山上虎情的闲谈不足以引起观众高度注意。注意,在这里只能是一种对事态的急迫期待。

欧洲戏剧也同样要求一开始就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住。黑格尔也曾像盖叫天一样嘲笑过以酒店闲聊开头的戏剧。他说:“歌德的《葛兹·封·伯利兴根》就是一个突出的例证。我们打开这部诗剧的第一页,就看到佛兰克邦希瓦兹堡的一家酒店,麦兹勒和西浮斯坐在餐桌旁,两位骑士在火炉旁取暖,还有店主人。”黑格尔还引用了这出戏第一页里的一段对话:

西浮斯:汉塞尔,再来一杯烧酒,斟得满满的。

店主人:喝起酒来,您真是个无底洞。

麦兹勒:(向西浮斯旁白)把伯利兴根的故事再讲一遍给我听;滂堡人都发火啦,他们准会气得发昏……

黑格尔认为这样的描写太枯燥无味、平凡浅薄。他认为,这些句子作为剧本读读还可以,一赋形于舞台就很难吸引观众,因为能引起观众注意的应该是一些不太平常的东西,“不只是两个农夫,两个骑士和一杯烧酒”。

不少剧作家认为,只有从一开始就把事情都一长二短地说清楚了,观众才可能对后面的剧情产生自觉的注意,但一般话剧又不便采用中国传统戏曲开头那种爽利直捷的自报家门、简述事由的办法,因而就很容易把开头整整一段来交代人物关系的“前史”,作为引起观众注意的准备,而这种交代本身却很难引起观众的注意。其实,一切不能足够地引起观众注意的交代,都是无效的。在戏的开头部分,引起观众注意是第一位的,人物关系交代是第二位的。

梅耶荷德曾十分简洁地概括过戏剧各部分的特点,我们可以从中看到戏剧开头的主要职责:

剧本的开头应该有点什么暗示,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住。到了剧本的中间,应该出现一个震动人心的戏剧场面。在剧终之前,则应该降温,把弦松弛下来。以后怎么处理,就无关宏旨了。

梅耶荷德在强调戏从一开头就要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住的同时,又指出用来吸引的武器主要不是什么不平常的新奇物件,而是对一种趋向的“暗示”。这就是说,戏的开头部分应该立即投入一种趋向之中,并且用暗示把观众的这种心理趋向引导得更远,使他们产生一种追索性的注意。

以突然的刺激引起偶发性的注意,则不同于追索性的注意。在心理学上,偶发性注意被称为无意注意,追索性注意被称为有意注意。

睡在大青石板上的武松被虎须蹭得痒痒的,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只凶恶的猛虎,这是无意注意;故意闯虎山的武松始终保持着警觉,密切注意着山路上的风吹草动,最后终于发现了猛虎,这是有意注意。

一个没有伏笔的新角色突然上场,观众引起的是无意注意;观众的双双眼睛都盯着舞台中央的那扇门,剧情预示,那里将会有一个重要人物出现,这是有意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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