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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货品慢慢再点”,但她的声音还是落到了货品上。她兴奋地叫了一声:“又是一只热水瓶!”

信客说:“为了这只热水瓶,我一路上轻拿轻放,就怕摔坏,受大苦了!我在上海就对你老公叶渡抱怨,去年已经带过一个了,今年怎么又带。他说,去年那个是竹壳的,今年这个是铁皮的,不一样。你看你老公!”

“那匹红缎呢?”叶渡嫂轻声问。

“又是那个木典通报的吧?”信客把竖绑在担子上的一个长包袱解下来,搁在矮桌上,麻利地打开包袱。

一片灿烂的红色,把叶渡嫂的胖脸照得更亮了。她抱起那匹红缎,搂在胸前,走进了里间。

“好了,吃饭,你也饿了!”叶渡嫂从里间出来后立即到了灶头,端出几盘早就准备好的菜肴放在桌子上,让信客坐下,递过来一双竹筷。

“这碗糊货,我加了你上次带来的东洋味之素!”她边说边去盛饭。

叶渡嫂所说的“糊货”,是指卖海鲜的货郎每天剩在筐底的杂鱼杂虾,很便宜,又很新鲜。

吃饭的时候,门还是开着。才吃几口,叶渡嫂的眉毛抖了几下,因为有一股韭菜炒鸭蛋的香气从门外飘来。这香气很轻,却很浓,就像一个女子最含蓄的媚眼。

信客似乎没有闻到,埋头狠狠扒饭。叶渡嫂却看了对门好几眼,每看一眼都要回过头来看信客。她总觉得,那香气对眼前这个男人,不怀好意。

信客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询问似的看着她。信客走的路多,不躲避任何女人的目光。

叶渡嫂笑着说:“听我老公说,他有一次与你搭伴从上海回来,你每个码头都有相好。据说绍兴那个眉眼最重,口气最近,这次又见到了吧?”

“什么相好!”信客连忙声辩,“都是一路上必须求靠的小掌柜。馒头铺掌柜、车马店掌柜,不认识寸步难行。”

“怎么都是女的?”叶渡嫂笑问。

“男的都像你老公,到城里谋生了。我们一路,只能找女子小店。”信客说。

“绍兴那位,有点意思了吧?”叶渡嫂还是追着问。

“她女儿拜了我做干爹,这次要结婚,事先也不知道,我倒是匆匆忙忙在当地备了一份礼。”信客说,“你看,认识人多,开销也大。我直到这次送礼,还不知道干女儿的大名叫什么。”

“给干女儿送礼,派头不能小,绍兴那边的行情是多少?我也要嫁女儿了,你说出来我听听。”叶渡嫂边问边将两个手指做着捻钱的动作。

“薄礼,区区薄礼,不值一提。”信客不想接这个话题。

没有酒,饭也就吃得很快。信客告别叶渡嫂,挑着担子到自己简陋的住所去了。

本来也打算当夜一家家去送,但今天实在太累了,想早点休息。更主要的是,信客喜欢看到家家户户都挤到他屋子里来领取货品的热闹情景。女人后面跟着老人,老人手上又牵着小孩,整个农村都在企盼着来自城市的礼物。这是家门大事,村庄大事,桑梓大事,全都由自己来送交,信客享受着这种重要。但当时农村没有电灯,这种重要场面只能出现在白天。

白天,应该是明天下午吧?上午醒不过来。他要把一路上的无限劳顿脱净在长长的酣梦中,只等明天下午,容光焕发地接受村人们的环绕和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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