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他应该打听他干女儿夫家的地址,找过去。依稀记得,干女儿夫家是绍兴城内的殷实大户。我如果找到了,该说什么,做什么?
我只能对干女儿说,前几天送的礼物还在不在,有没有拆开?
这一来,干女儿和她的丈夫,也许还有夫家上下,都会非常惊奇:怎么,你要把结婚的礼物要回?这在绍兴,可是一种极不吉利的诅咒。
“不,不。”信客当然会立即解释,“我只要那条扎礼物的红缎带!”
这就更让干女儿惊讶了。在绍兴,收了别人送的礼物却原封不动地捆扎在那里,连整理也没有整理,那就等于没有接受。干女儿也许会非常难过地看着他说:“干爹,你不能这样来测试我吧?”话没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夫家见到这种情状,一定会把信客拉到一边,把他看成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把他支走。
——这一切,信客在路上居然都没有想到。一急一气,人的头脑就会发木。现在想到了还来得及,只到了这扇紧闭了的黑漆木门前面,只惊动了一位邻居老太太,没有到干女儿的夫家去。总算还好。
信客一下子蹲坐在黑漆木门前的路沿砖块上,已经站不起来。人累,心更累,他整个儿虚脱了。
到了后半夜,他能站起来了,摸着街墙找了一家以前住过的小客栈。客栈老板见到这位熟悉的信客居然变得那么虚弱、萎黄、失神,大吃一惊。
在小客栈住了两天,体力略有恢复,他又上路回村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自己肯定没有资格做信客了,那让谁接呢?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住在村北的外来户宋家的儿子,好像叫宋达吧。在上海见过,还是自己把他送到轮船码头回乡的。小伙子二十出头,人不错,也有文化,在上海没找到工作,想回家务农。
信客回村后,摸到村北宋家,果然,宋达在。
宋达满眼同情地捧住了信客的手。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全部听说。
信客说:“不用同情我,我也不会向你解释。但这些村子不能没有信客,你来接!”
信客要宋达到自己家里去坐一会儿,好好谈谈。天下的受屈人都无法自辩,但当他们放弃自辩后却有一种奇怪的魔力。没几句话,宋达已经跟在信客后面了,踩着高一脚、低一脚的泥路,来到那间小屋。
喜欢空岛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空岛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