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田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什么音节来，现在这种情况，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无用功，若无其事的表演了这么些天，世良圆柏早就已经到极限了。
还是给他一个能发泄出来的机会吧。
睡意袭来，鹤田慢慢闭上了眼睛，自从住院以来，病情来势汹汹，这些天他也是筋疲力尽，过去那些积攒下的疲劳好像一齐向他压来，他终于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垮了。
鹤田住院的第三周，趁着菲利还在学校上课，他找了个理由支开了世良圆柏，拜托冲矢昴给自己偷跑出去医院的行为打掩护。
他本来没对那家伙抱有多大期望，毕竟也是世良圆柏名义上的兄长，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自己那么任性的要求。
只是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爽快。
“一个小时可以吗？你也知道圆柏那小子的脾气，再长时间就不一定能拦的住了。”
“……可以。”鹤田有点一言难尽的看着冲矢昴，“你为什么，会帮我？”
“大概……我乐于助人？”
他才不相信这种开玩笑一般的话。
鹤田抬头看了眼天空，阴云密布，再远点好像黑云压城一样，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说实话，今天其实不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
“明美姐……”鹤田的声音有些急促，他掩嘴咳了几声，感受到嘴边温热的触感，他随手把那些血迹抹在了袖子上，“好久不见了。”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来看她了。
再往后……
估计就没机会了。
“我的哥哥，回来了。”他伸手想再去抚摸一下那块冷冰冰的石碑，可看到他袖子上还为干涸的血迹，他又把手给缩了回去，“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是个令人骄傲的英雄。
“如果……你们能，见一面的话……”
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吧？
“今天天不好，也没能给你，带束白雏菊。”
鹤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眼前的石碑，他又想起了无数个平常的午后，宫野明美很是认真的给他介绍起日本的名胜古迹。
“有机会的话，镜夜君也可以去好好看看哦？这个世界上格外美好的一面。”
“我后来，又去过，很多地方。”
跟你说的一样，美不胜收。
你没骗我。
如果能跟你一起去看的话就更好了。
搓了搓已经有些冻得麻木的双手，鹤田喃喃自语道：“……明美姐，我……快死了。”
他掏出口袋里一直留着的那张神社的纸签，上面是一片空白。
不是神社疏忽出了纰漏。
预言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没有未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鹤田猛地转过头去，灰原哀还维持着捧花的姿势，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刚刚说什么？”
鹤田……快死了？
怎么可能？
新年那天见他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他还说自己过得不错来着。
鹤田避开了她的眼睛，他听见自己在用最短的话说出最残忍的真相：“我说，我快死了。”
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宽松羽绒服下的是一身她再熟悉不过的浅蓝色病号服，而那身衣服愈发衬的他身形消瘦的厉害，明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却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一样。
灰原哀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什么时候的事？”
她听见自己声音冷静的吓人。
“新年那天。”
见灰原哀低着头不说话，鹤田半跪下来跟她视线平行，沙哑的声音带上了难得的温柔：“没事的，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经历的。”
“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你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吗！”灰原哀突然揪起他的领子，少有的冲他大吼起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鹤田轻轻掰开她的手，神色未变，“我很清楚，每个人都，跟我这么，说过。”
“那你怎么还能……”
“我经历过，无数的死亡。”他慢慢站起身来，“如今，只是要迎来，我自己的，而已。”
对他人生命的践踏，也会造成对自己生命的漠视。
他深知这一点。
如此也罢，他只要等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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