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珠身量中等,五官神韵和其母甘氏十分相似,她看到谢宝扇走出来,讥讽道:“不过在这院子里充主子罢了,走出这院门儿,看谁认得你?”
她自以为谢宝扇靠着她母亲过日子,从来不把她当姐姐看待,却不知谢宝扇多年受她母女俩轻视,眼里只认嫡母严氏,对甘氏亦只有面上的情份罢了。
谢宝扇双手抄在衣袖里,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大雪的天,我劝五妹妹有话要说,不如先回屋披上一件厚衣裳,省得和上回一样冻病了。”
那谢宝珠是个爆炭脾气,听了她这话,仿佛被戳到痛脚,立时气得火冒三丈。
按照旧例,每年立冬前,谢府从上到下都要裁制冬衣,家里几位姑娘,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娘谢宝琴,三姑娘谢宝镜六套冬衣,两领斗篷,二姑娘谢宝扇,四姑娘谢宝瓶和五姑娘谢宝珠各是四套冬衣,一领斗篷。
挑选衣料时,谢宝珠恰巧不在家,针线房的媳妇子一时大意,把衣料送到谢宝扇的房里让她先挑,谢宝珠回来得知此事,一怒之下,把她的份例全扔到水里,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大半日,恰巧那日初雪,谢宝珠在雪地站得久了,受了风寒,隔日就病倒。
过了几日,端王府的小郡主下帖子,邀请各府的姑娘们到端王府赏梅,端王府的小世子正是弱冠之龄,生得面容俊郎,玉树临风,京城不少姑娘芳心暗许,谢宝珠也是其中之一,她因病体未愈,耽误赴宴,着实气恼了好几日。
又因没有照顾好姑娘,谢宝珠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全挨了罚,至于冬衣的份例,左右已经送到,谢宝珠要穿就穿,若是看不上,只管穿去年的旧衣。
甘姨娘娘家财大气粗,她哪里舍得让亲生闺女穿旧衣,这平白闹了一场事端,严氏的陪房特意来问过一回,便是谢之华也有所耳闻,一连几日不来甘氏的院子,她母女二人的怨气,免不了落到谢宝扇身上,只是谢宝扇素来谨小慎微,她俩想抓住她的把柄并不容易,今早谢宝珠在屋里听到珊瑚骂小丫头,只当找到借口,因此趁机发作。
果然,谢宝珠身边的丫鬟和嬷嬷深怕再受连累,纷纷劝她回屋,谢宝珠没能落下谢宝扇的面子,反叫她奚落一顿,怎肯甘心?她正要回嘴,就见前院甘姨娘的贴身丫鬟红杏惦着小脚,摇摇晃晃的来了,她站在门口,笑盈盈问道:“姨娘听到后边吵吵嚷嚷的,叫我来问问怎么回事?”
谢宝珠气鼓鼓的恶人先告状:“还能有谁呢,一大早打这个骂那个,叫人不得安生,明儿我就告诉太太,请她允我再择一处屋子,哪怕住柴房呢,好过受人的气!”
堂堂的信国公府,自是没有叫姑娘住柴房的道理,谢宝珠也就嘴上说说罢了,倒是红杏先是瞥了谢宝扇一眼,随后上前携着谢宝珠的手进屋,嘴里说道:“五姑娘且忍忍吧,横竖再过一两年,姐妹们就要各自出门子,到时想要拌嘴儿,还找不到人呢。”
这原不是红杏一个丫头该说的话,正要进屋的谢宝扇忍不住回头,她道:“红杏姐姐这话倒是从何说起,我竟不懂了。”
红杏自知失言,赔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姑娘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罢,她挽着谢宝珠的手臂进到里间,只剩放下的红色帘子轻轻晃悠。
谢宝扇怔了半响,回屋坐到梳妆台前,谢宝扇扭头见到珊瑚脸上仍有怒色,笑着说道:“何苦和她们置气,没得白白气坏自己的身子,五妹妹那人被甘姨娘宠坏了,迟早有一日要吃亏的。”
商户人家出来的妇人,到底目光短浅,甘氏并不肯叫谢宝珠和太太太亲近,如今仗着娘家得势,怀了身孕,想和太太掐尖要强,谢宝扇冷眼瞧着,太太似乎乐见其成,从来不曾见她气恼。
“姑娘好气量,要是换我就忍不住。”瑚瑚叹气说道。
谢宝扇微微一笑,说道:“论气量,我和太太比差远了。”
信国公府的太太严氏,菩萨一般的人物,上面要伺候老太太和老爷,中间亲的疏的妯娌姑子一大堆,底下有七八个儿女要管教,除此之外,信国公府仆妇丫鬟两三百人,多是数代的家生子,一家跟另一家连着亲,没一个好相与的。
主仆二人说话之时,鹊儿提着一壶热水进屋,嘴里说道:“我好说歹说,姜婆子才给了一壶热水,话里话外还被她埋怨一通呢。”
“呸,都是看菜下碟的人!”珊瑚啐道。
有了热水,珊瑚伺候谢宝扇洗漱,直待打扮齐整,她从衣箱里取出一个包袱,这是送给太太的生辰贺礼,谢宝扇每月月钱有限,偶尔还得打点府里的婆子丫鬟吃酒,送不了太贵重的东西,包袱里是一套衣衫鞋衫,从入冬开始,一针一线皆是谢宝扇亲手缝制。
珊瑚给她披上斗篷,叫来两个小丫头,吩咐她们送谢宝扇去上房,屋里离不得人,向来是珊瑚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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