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挂着轮淡黄色的明月。
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茫茫的荒野中。
余碗碗走路时完全不动脑子,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若洒上些芝麻,舔起来会不会是烧饼味儿。
西门吹雪快她就快,西门吹雪左拐她就左拐,西门吹雪轻轻一跃绕过块凸起的石头,她“啪叽”摔倒啃了一嘴泥,随后立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继续跟上。
“休息。”走在前头的剑神终于停下脚步。
小妖怪呸呸呸吐完了嘴里的泥,月光下露出半口剔透的瓷牙:“别休息了吧,我不累呀。”
西门吹雪没有作声,开始捡拾枯枝。
几日都没下雨,周遭都是现成的干燥物。
火折子轻吹,明亮的光晃到身边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子脸上,半边下巴已显现青紫,偏偏对方仍傻里傻气笑嘻嘻地瞅过来。
——还是跟初见时一般,轻易地就会跌跤,仿佛被人打了几拳似的,但瞧起来她没半点痛感。
他只淡淡看了眼,便收回目光,“我是人,再日夜兼程,也无法不眠不休赶至京城。”而他们已走了半夜,明日天亮自然还要赶路。
害,牛牛子进化了也不过如此。
余碗碗小声地“哦”了一声表示理解,没再催促,席地坐到白衣剑客身边,隔出了两个拳头的距离,眼睛却慢吞吞地瞟过去。
“……”沉默中,西门吹雪将佩剑转移至左侧。
路上他防得很紧,不让她继续接近乌鞘剑。
小妖怪欲盖弥彰地转过脑袋,远目眺望远处漆黑的树林。顿了顿,指着天上的碎星幽幽道:“你听说过‘七星连珠’吗?”
“没听说过。”西门吹雪拨动着火堆。
他做起这些事来颇为熟稔,显然很有经验。
余碗碗用一种“天啊,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连这也不知道,快来问我叭”的震惊目光,久久注视对方,但剑神没表现出丝毫的交流欲望。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道:“你真的不叫花无缺吗?”白衣白裤少侠,拿着剑,看着冷冰冰但有时候看着又软和,至少愿意帮她。
西门吹雪重重蹙眉,仿佛被冒犯到。
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她,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缓声道:“除了衣着,我同他并无任何相像。”
“你认识他?”余碗碗咂了咂嘴,她发觉自己遇见的好多人都互相认识,好奇道:“我听说花无缺跟铁心兰成亲了,你也去移花宫喝过喜酒吗?”
西门吹雪抿紧了唇:“与你无关。”
语音刚落,便微微仰首,合上双眸。
这副态度,小妖怪拿不准该不该生气。
她自己其实无甚感觉,但琢磨着作为正常人面对这副臭脸是应该生气的。但等她垮起个嫩脸瞪回去时,西门吹雪好似已沉睡……
乌鞘剑被主人死死按在怀里。
余碗碗听见了大宝剑战栗的哀鸣,哭诉说自己是个钢铁直男,但这丫的简直拿它当老婆看待,杀完人还总吹它,吹吹吹,吹个锤子哦!
不管牛牛子是真睡还是假寐,小妖怪闭紧嘴,以灵识问剑:你们总去杀人吗?剑沉沉叹息,说死在它锋刃前的绝大部分都是坏蛋。
“我也想鲨个大坏蛋,你能教教我怎么干脆利落地削人脑袋吗?”她诚心求教。
“有点难嗷。”剑稍加思索,仿佛是在打量她:“你康康自己,不说吹毛断发剁个稀巴烂,连个能挠人的长指甲都没有。”
碗碗有点儿苦恼地摸了摸头顶的碗。
她觉得自己可以从天而降一屁股坐死刘香香,但那未免太血腥,而且衣裳虽不会脏,但恶心。
“术业有专攻,你带上我不就行了?”剑鼓动她将自己带走,循循善诱道:“你看,你喜欢跟人打交道,但不通世故,我通啊!”
作为一柄开了灵识的剑,再跟着西门吹雪它要憋死了,不能沟通也罢,007工作制全年无休,铁打的也受不了哇。
小妖怪拍板道:“好,就这么定了。”
跟剑朋友一起去京城砍坏蛋狗头。
西门吹雪虽闭目,其实并未熟睡。
他始终提着心,防备身侧有什么异动。
但直到清晨阳光洒落,睁开眼睛,小妖怪的表现都正常都不得了,噙着笑就差给他捏肩捶腿,简直可以说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火堆冷却后,只余一堆焦炭。
他站起身,沉声道:“我的剑一直没说话?”明明之前她一直喋喋不休,显然相谈甚欢。
“没有哦。”余碗碗无辜地摇了摇头。
清凌凌的月牙眸不闪不避,很易教人信服。
——定是因为我在歇息,它怕打扰。
剑神温柔地注视乌鞘剑,指腹轻轻抚摩。
大宝剑立时发出不堪羞辱的呜咽声。
颤抖着连连催促小妖怪快将自己带走,西门吹雪待它是挺好,但它更希望这厮多找几柄兄弟姐妹,然后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