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博士向来不会安慰人,过去她闺蜜失恋她只会递纸巾或者倒杯热水。
现在嘛只得单手剥了几颗花生放在孟泽面前。
孟泽拿了一颗,也不吃,只是感激的看了秦连生一眼,道:“实在是心中郁愤难当,失了态,让秦小财主见笑了。”
“无碍,你若是不介意,我倒是乐意当个听众。话都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秦连生对这个不及弱冠,却为莱阳县做了许多实事的县令还是很欣赏的。
年轻人嘛,平时再淡然,总有遇事有情绪时,这她还是很理解的。秦博士如是想。
“我父亲自诩文官清流,不屑与武人为伍。”孟泽也是憋得久了,难得有机会倾诉,也不再客气,便道:“我却觉得无论文武都是国家栋梁,所以颇喜欢和军中之人结交。”
可能是回想起曾在京城肆意风流的日子,孟泽眼睛里带了些笑意:“虽然我父亲总骂我有辱家风,但和那些忠义之士把酒言欢的日子着实畅快。”
“我道为什么孟大人一介文官,却总是纵马奔驰。”秦连生回想起那些颇看不起自己的儒生,常以用牛车出行为豪。
“不错。我在和那些将士们结交之时喜欢上了骑马。”回想起了愉快之事,孟泽眉间郁结舒缓了许多。
“依秦某浅见,管他文官武官,只要于国有益、于百姓有益的,皆是好官。实在不用强分高下。”
“哦?秦兄也是这样认为?”孟泽还是第一次遇到与自己有相同观点的人,不由得热络了些,不再唤秦小财主,唤了秦兄。
秦连生见他心情舒朗了些,也笑了,继续道:“而且,秦某认为,文官武官不仅不应该分高下,更不应该完全割裂。”
“此为何解?”孟泽忙追问。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这可比他的想法还要大胆。
要知道历朝历代都是文武分列。即使在前朝重文轻武还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文官武官都是山不见山的。
除了上朝,私下连面都不敢见,生怕惹了君王猜忌,当然也有文人看不起武人的缘故。
“一则,文武虽然从表面上看不怎么相关,但是从最终目的上看他们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国富民强。
二则,其实国家不仅仅需要专业型的人才,更需要复合型人才,文武割裂了,复合型人才去哪儿寻?”
说到这,秦连生不由得想到了现代的一句话:真正的大佬都是文理全才。
“何谓专业型人才?何谓复合型人才?”
“专业型人才就是只通武或者只通文的人,复合型人才就是文武皆全的。”
“秦兄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朝虽重文轻武,但是一向对文武双全之人还是很推崇的。”
“文武双全的人多吗?有多少是朝廷培养出来的?他们在朝廷中实际口碑如何?”
“这……”孟泽想到了那位弃文从武的将军,有些不好开口了。圣上对他倒是多加称赞,但是武官嫌他酸腐,文官嫌他粗俗。
武官还好,多喝几次酒,多打几架也能交到几个朋友,文官这边处境着实尴尬。
秦连生道:“所以,国家的价值导向会影响读书人的选择,自然也会影响国家的人才储备。”
“秦兄这话说得在理,但是在下仍有些困惑国家为什么那么需要你说的那种复、复合型人才?”对孟泽来说,这词有些生僻,说起来仍有些艰涩。
“因为当士兵的不通文墨则不能良好执行命令,当将军的不通文墨则不能很好的谋略布局。
这世上,可不止四书五经才属于‘文’,兵法策略亦是。”
孟泽看着秦连生眼露惊讶,道:“秦兄这看法着实……”他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低头思量一会儿,继续道:“初闻有些惊世骇俗,但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秦连生直视着孟泽,眼神深沉如深潭,道:“既然都是‘文’,当然应该一视同仁,都该学,只是因为职业属性,学时应该有些侧重罢了。”
“是了,武将不通文墨,文官不懂军略,打起仗来相互掣肘,故而我大渝屡战屡败,一直受到北方蛮族倾轧。
现如今,已到了向中荣、勃宁二国上贡才可求存的地步。”
思及国事,孟泽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上愁绪万千,又忍不住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当初我执意为一因主战被贬的官员说话,惹了圣上不快,所以才被丢来了这里。”
秦连生道:“原是如此。为坚持本心竟不惜触怒圣言,孟兄实乃仗义执言之人。”
孟泽手指摩挲这酒碗,笑得苦涩:“不过是安自己的心罢了。可惜没有丝毫用处,那位官员还是被贬谪到了边境,此生再难起复。”
“孟兄也不用太过介怀。尽人事听天命,而且说不定那位官员处境没那么糟糕。”秦连生安慰道。
孟泽向秦连生拱手道:“那日孟某还以为秦小财主是因为担心短了自己银钱,才推说朝廷不会拨款。
没想到是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对不住,还望秦小财主见谅。”
秦连生连连摆手,道:“无事。我并不放在心上。况且,那日我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并没有什么真凭实证的。”
孟泽道:“秦兄并不是一口信口开河之人,孟某能冒昧问一句秦兄是凭据什么做此猜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