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向来不善理这些繁杂之事,听了秦连生抱怨,只挠挠脑袋退到一旁,充做一个随叫随到的“活”木桩子。
秦连生喝了盏茶,继续查账,见着账面数额不禁拧眉:家中开支还是过多了,得削减些才行。不对?我房中的支出怎么这么多?特别是笔墨纸砚。
“你把管事叫来,我问下他为什么我房中的笔墨纸砚花销如此之大,到时候好根据实际情况再削减削减。”秦连生低头随手扯了张纸,用自制的炭笔头算账。
未料半响没听见阿福动作,秦连生扭头一看,就见着阿福胀红了脸捏着衣角。
“你知道怎么回事?”秦连生挑眉问道。
“嗯。”阿福仍没抬头,声音细若蚊吟。
阿福也是难得知道这种事,秦连生自觉不必舍近求远了,道:“那你说说。”
阿福瞄了秦连生一眼,又快速低下头,道:“管事说少爷最近不喜奢华,大概是因为最近口味变了,喜欢低调不显眼些的……”
“所以?”秦连生有些不好的预感,捏起旁边雪白的宣纸。
阿福怕秦连生怪罪,磕磕巴巴地答:“所以管事去邻县给您换了那儿最好的纸张、砚台……”
秦连生咬牙,感情自己白吩咐了,沉声问:“多少钱?”
“纸的话,一两银子。”阿福哆哆嗦嗦的伸出食指示意,很快又收回,低声道:“一张……”
闻言,秦连生吃惊,这纸也太贵了,忙将手中捏得有些皱纸放好,用镇纸压平了,整整齐齐放好,问:“能退吗?”
“是揽墨斋买的,货一售出,概不退换。”阿福瞟了秦连生一眼,有些害怕的老实弯腰答话。
“那这个呢?”秦连生指向砚台。
阿福诺诺回话:“也是揽墨斋的。”
“转卖总可以吧?”秦连生想着能收回些钱是一些,便问。
阿福点点头,眼神瞟了眼茶盏。秦连生注意到了,问:“说吧,还有什么?茶还是茶盏?”
许是“债多不压身”,阿福这回有声音大了些,答:“茶。上次您不是去农庄找了佃农们讲话嘛,回头就有庄上管事献了茶叶上来。府中管事还以为您最近是爱上了这些风雅之物,特地去找的船商买的茶叶。”
秦连生无奈扶额,自个儿为了节约些银钱冥思苦想,不料底下人不帮把手便罢了,还各种添乱。
阿福见状不妙,只憨憨一笑,笨拙地转移话题,问:“少爷可是渴了,再给您添些茶可好?”
“算了。”秦连生摆手拒绝,知晓让这些管事一时之间全部转了思想也是困难之事,于是只继续道:“把这些能转卖的都转卖了,换些能用了便好,不要搞得那么讲究。
你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说了怎样削减开支就怎么削减!再自作聪明的,绝不轻饶!”
“诺。”阿福领命下去了。
已经看了一宿,秦连生蹙眉放下账薄,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到院中踱步,苦苦思索生财之道。
只是节流自是不行的,还得开源,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秦连生本想进屋把账再理理,看会不会有些思路,不料却有小厮来禀,说是孟县令有请。
……
县衙大牢内,光线昏暗,阴冷的地板上散着些发黑的稻草。
往里走最边上的牢房里,一个壮实的汉子横躺在铺了破棉絮的板床上。身上囚服小了些,露出手脚。汉子受了冷风,拿被子遮住了。
这是刺杀秦连生的凶徒,已经被抓来几天了。
“肯说话了吗?”孟泽领着牢头、刑捕头往里走。
捕头听见问话,忙答:“身份说了、罪也认。但就这幕后主使,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愣是不肯开口。”
牢头见地儿到了,忙小跑到牢门口开了门。
那汉子听见动静,从床上爬起来,见是孟泽,便恭恭敬敬地见礼。
“王旌?”孟泽看着捕头一早送来的口供,问。
“正是小的。”王旌垂头答话。
牢头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等一应物品搬进牢房。孟泽捡了凳子坐下。
孟泽将宣纸铺平,头也不抬,只沉声问:“前两日,刑捕头问你时,那些刑具都带你见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