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午夜三点零分。
时钟的钟摆敲响了,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厚重沉淀的声音回荡在廊下。也许只是因为此刻过于安静,显得一丁点声音都仿佛能传递很远很远,在漆黑的道场里穿行,一声一下,略过画着浮世绘木拉门,略过空无一人的道场,略过种着松柏的山石庭院,略过被打扫的干净的石头小路.....
我动了动耳朵,听到了三下古老又熟悉的钟声。
原来才午夜寅时。
但是却觉得好似过了很多个夜晚。
悠久的钟声像某种信号,当我真的站在这个曾经留驻过的地方时,那股阴森的寒意也无法阻挡内心泛滥而起的酸涩。
就好像有人正在试图在摧毁着什么。
我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使我的心脏在见到这座庭院时猛然下沉。即便脑海里会出现炼狱笔直挺立的背影,即便只是想起他背后火焰般的羽织....即便只是一根发丝,当我握住的时候,就好像什么都不再害怕。
是炼狱杏寿郎鼓励了曾经胆小怕事的我。
怎么可能有人会一直一帆风顺,我又怎么可能担当起改变所有人命运,拯救所有人的责任?
我有很多次丢脸的想过半途而废,丢下一切跑回葵枝妈妈和大家的身边。每每受到挫折就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的挫折明明比起大家的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不确定这件事这样做是否正确,因为不正确就会死掉,没有主见,没有方向,只能在道场上不断麻木的练习,练习,再次的练习....
可很多的事情并不是吃苦就能够得到解决。笨拙的挥舞木刀,机械的重复着,手掌还会因为心不在焉而流血,即便是这样的伤口,也很疼,超级疼。
但是替我包扎的手也很温暖。
一圈又一圈,在金色的夕阳也洒在白色的绷带上时,裂开的位置好像只剩下热热的灼烧感。
我听到炼狱师傅这样说着。
“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手。”
可我的手不应该和大家一样,布满厚重的茧子...只有这样,才能在使力的时候砍掉鬼的头颅!
这样想的时候,替我包扎的手掌已经放在了我的肩膀。接触的位置,那里散发出来的暖意,在我抬头仰望那双金红色双瞳时,是一样的炽热。
“不用过于执着在剑术上变强,也不必与其他人一样。你看,就像每个人手掌之间的纹路,大小,都是不一样的。”
“你就是你,真冬子。就算会有害怕,胆小的情绪....但我相信,到了那个时刻,你会散发着堪比太阳般强烈的光辉。”
“你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的自己都要强大。”
炼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带起的笑容比地板上印着的夕阳余晖还要明亮。
“所以,现在就放心的交给大家吧。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就像大鸟会保护幼鸟,我也绝对会保护好你,不要忘记这点。”
“我,炼狱杏寿郎一定会做到。”
对不起...
明明应答过这句话。
我仍然是个笨蛋。
我应该选择相信。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落空的感觉,用袖子擦了擦莫名流下的眼泪。
伸出自己都没发觉还在颤抖的手,缓缓推开了庭院的大门。
时透无一郎看了眼庭院树下死掉的鸟儿尸体,它们无一例外的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扯成两截,血液飞溅在一旁,异常的残忍。
居然连动物也不放过。
除了服从鬼舞辻无惨的命令,鬼袭击人的时候基本上有两种类别,一种是为了吃人进化而杀人,另一种...则是毫无理由的屠杀。
这里明显属于后者。
时透无一郎动作变的小心起来,他率先往屋内探去,而我跟在他的身后,注意着其他的动向。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诡异,仿佛连呼吸都要放轻声音,小心翼翼。除了最开始听到的钟响,整座宅院都像陷入了死寂。就算说大家都在睡觉,但敏锐的感官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就好像被切断了信号,连着前面行走的无一郎也被弱化了般,存在感微弱。
“除了那些鸟散发的腥气,其它地方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太干净了。”时透无一郎侧身躲在墙角,手中的刀刃竖在了胸口前。他小声的说道:“能感觉得到,空气有点粘稠,好像湿漉漉的,你的感官特殊,能感受到什么地方的最浓郁吗?”
无一郎问了句,但身后没有回答。他青色的眼睛顿时往后撇去,随着他的扭头,只见刚刚没走两步的廊下,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他啧了一声,第一时间内心里竟想着如果两人牵着手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麻烦的情况了。但这个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毕竟牵着手的话,会不好发挥战斗。
但这个时候,少了这家伙,就不好找出鬼的位置。这里过于奇怪,他遇到过所有的鬼里面,没有一只是能够直接改变并控制环境的,也没有遇到直接笼罩大面积范围的鬼,现在他连丝风都感受不到,不能乱跑,只能小心翼翼的行动。
时透无一郎没什么波动的脸上多了些不高兴。
“炼狱的屋子为什么比我的还要大?”
...
...
距离我几步之遥的无一郎不见了。
屋子里没有灯光,只有窗口折射进来淡淡的夜色。而他只是迈进夜色没有笼罩的位置,下一秒便感觉不到他那微弱的气了,就好像被凭空切断了般,又或者被什么东西给阻拦。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往前小跑了几步,在真的确定这条笔直没有门的走廊真的没有他的身影时,慌乱了一瞬。
努力压下心里的恐慌,我径直往每个房间的位置去搜索。因为自己曾经在这里住过,所以熟悉很多,也许这样的行为非常莽撞,但现在顾不上去小心翼翼的行动了,我十分确定,这里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气息,无论靠近哪个位置,大家就像凭空蒸发了般,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嗒嗒嗒....
木质的地板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在回响,‘砰’的拉开印着浮世绘的木拉门,里面空空荡荡。右手摸上墙壁电灯的开关,和其它房间一样,没有反应。甚至在我拉开客房的门时,还能看到一摞摞的被褥铺在地板上,被子的一角有的呈现掀开的形状,也有的叠放整齐,还有的中间位置空憋下去,明显有人睡过的样子。
所以,大家都去哪里了?
我忍不住想大声开口喊几句,但还是忍了下来。
比起直接的战斗,现在死一样的寂静更能够让我感受到恐慌。“冷静,冷静...再找一圈吧。”我这样对自己说着,再次迈开步伐,比刚刚更快速的搜寻整座宅院......但是...
带着些微微的气喘,单手扶住膝盖,有水渍从额头上留下,冰冰凉凉的。
每跑过一处位置,每拉开一扇门,通通都是空荡荡的。看不见的冷意蔓延在心头,就好像整座宅子被冰寒的雾气所笼罩,而我正处于寒冷的中心,甚至有一瞬间,连呼吸法带来的热量都要被这寒冷给夺走。
站在最开始的庭院里,我茫然的看着庭院里的一草一木,记忆里的暖黄和现在的阴冷形成明显的对比。还是没有人,明明屋子里有人使用过的痕迹,但...大家就像是被神隐了般...
“....”神隐?
想到这个词汇,突然一股念头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是大家被藏了起来,还是...我,被藏了起来?
念头伴随着寒意自脚底升起慢慢爬上脊背,带起一阵鸡皮疙瘩。眼眶干涩,却有些泛红,这一瞬间想哭的欲望异常强烈。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日轮刀,内心在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先别哭,等一下,千万别哭,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之前斩鬼的时候都很冷静,为什么现在的脑子却一片空白?况且,如果就这样哭出来的话,那岂不是很丢人?!
我啊,可是和上弦对战过,怎么可能仅仅只是这样就产生恐惧!
又不是恐怖片,我只是被困在上弦或者下弦鬼的血鬼术里,如果单单只是这样想的话,我又为什么会产生恐惧,又为什么要哭泣?!
这样子完全和平时的自己不同,虽然刚进院子的时候的确有股酸涩,但我也只以为那都是回忆在作祟。就算我再怎么无能,软弱...
“但那也不是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啊!!!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喉咙里的呼喊稍微有些大,啊——啊---的声音仿佛从走廊传了过去,在我以为有什么东西会被自己的声音给吸引过来时,什么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呆立在原地,寒意不断的侵蚀着身体。
在看不见位置,在这浓浓墨色笼罩的地方,木质的地板上有着黑色的影子在慢慢蠕动着,浓稠的黑色顺着地面慢慢爬上了半边身体。也许有什么看不见的怪物暗藏在里面,但这一切,我都不曾发觉。
‘真冬子!!!’
一声呼喊好似从前面黑漆漆的回廊里传出。
像是幻觉。
但就算是幻觉,也让我猛然抬起了头来,放空无神的双眼看向了那边黑洞洞的位置。
与此同时,背后攀岩而上的黑色停止在了腰间。
“为什么...”我好像听见了炼狱师傅在喊我的名字。
黑色的瞳孔在涣散,呼喊的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恰好让我恢复了些神采。
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日轮刀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都没有听见,但却被这声呼喊给唤回。
就像有颗火星在这黑暗中被点亮了一瞬,紧跟着胸腔里的温度在被慢慢的被找回,眼睛里的高光也越积越多。
胸腔起伏,深深呼吸着,张开喉咙努力去回应:“炼狱师傅!!!!!!!!”
而声音从门廊穿透过前面的黑暗,再没有动静。刚刚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高涨情绪又偃旗息鼓。
我呆立了会,还是捡起地上的日轮刀紧紧握着,迈开步伐往里面走去。
..
..
..
..
灯光闪烁,下一秒熄灭。
炼狱杏寿郎来不及换上自己的队服,他只在道服的腰带上打了个死结,日轮刀便斩在了刚刚从镜子里钻出的鬼身上。
炎之呼吸——
他的腿后退了半分,在狭小的浴室内,流动的气劲堆积在了脚上。
壹之型·不知火。
凌冽的刀锋被唤醒,一盏盏火媾被点燃,无数的火光顺着弧度摇曳成风,熄灭瞬间,猛烈燃烧成熊熊烈焰,划破鬼的脖颈。
刀锋透过鬼的身体,侧着身子略过门口的位置,火光顺着身体的旋转而带起涟漪,强大的气流鼓舞着火炎跳跃不止。
斩到鬼了。
这是肯定的,但鬼并没有死,而是翻转手中的镜子,也就是刚刚她钻出来的那一面镜子,被斩断的头颅瞬间复原。
炼狱杏寿郎的眼神紧了一瞬,金色的瞳膜里加深了几分赤红。他光脚站在木质地板上,手里的刀锋竖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