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视野最好,七万一个,夫妻一起买便宜两万。中间这段风景不如上边,但环境好,五万六万都有,也是买俩有优惠,你看你是要几个?”
“一个。”关司墨垂着眼睛,扫了一眼公墓的宣传图,问,“最便宜的在哪?”
“啊……”那人估计以为来的是不差钱的主,没想到关司墨开口却要最便宜的墓,他打量了一眼关司墨,之后伸出指尖在图纸上随便一点,说,“这儿,一万二,不过这个价位没有专车接送,你要想看呢,得自己走过去。”
那是江临第一次见到关司墨不修边幅的模样,衣服没了洗衣粉的清香,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江临目光在他看着就扎人的青色胡茬儿上停了片刻,之后转过去问:“外面那辆白色的不是接送车吗?”
“哦,那得提前预约,人数是有限的。”那人看江临衣冠楚楚,又不死心的推荐道,“三万以上的墓都有专车接送的权利,要不你们再……”
“不用了,就要这个。”关司墨没一会儿就交完了钱,然后对江临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去看一眼。”
江临当然没同意,立刻说:“我跟你去吧。”
“别了,挺远的。”关司墨冲他笑笑,说,“我自己待会儿。”
关司墨没给关亮节办葬礼,所有流程一减再减,最后只剩火化和入土。
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关司墨实在是没钱了,买墓地的钱都是从房租里退的。
江临想帮他,明着暗着话都说到了,但关司墨只说:“江哥,心领了。”
江临知道,关司墨拗起来谁都说不了,或许陈青说话能好使,但偏偏他也不在了。
关司墨送走关亮节的那天,天色好到像是在跟关司墨作对,整片墓地没有庇荫之处,目之所及皆是阳光普照。
关司墨蹲下去,用纸擦了擦墓碑上的字,低声说:“就不让你挨着我妈了,你不配。”
之后一阵风刮起,铺面糊在脸上,闷热的让人喘不上气。
关司墨就地坐下去,手里是一罐啤酒,他拉开拉环,用啤酒罐碰了一下墓碑,说:“以前总念叨让你少碰酒,没跟你好好喝过一次。”
关司墨无神的笑了笑,说:“早知道你走这么早,我还拦你喝酒干什么。”
两口酒下肚,关司墨摸了摸自己的胃,说:“我也挺长时间没喝了,主要想给陈青做个榜样。”
“爸,你想过有这一天吗?”关司墨酒罐放在地上,虚无的看着远方一个虚点,说,“我,关司墨,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想过吗?”
那年十七八岁的关司墨以三校第一的成绩考进B大,谁看了不说一句前途无可限量。
可如今十年过去,结果如何呢?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过的不好,我就是最低等,最低等的那种人。”
“当律师赚钱太慢了,我没钱开工作室,也没那个声望,我每个月就这几千块钱,你说我刨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费用,我还剩什么?”
“不剩什么了,但我也给你,每个月三千两千的,我也心虚。”
“你记得吗,前年我有两个月没给你打钱,跟你说是公司压支,其实不是。”关司墨低下头,手指插进自己的细碎的发丝里,说,“我那时候出车祸了。”
“一下花出去两个月工资,我其实不想花,但医生说不治我这胳膊容易废了。”
“最后差两千块钱,陈青拿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钱是哪来的。”关司墨用力按着头皮以减轻头痛,挣扎道,“我就是个废物,是个垃圾,我他妈连问都不敢问!”
“他那时候也就十一二,能是什么好道儿来的钱?”
“倒是我,我把自己摘的干净,我心里寻思着,这事只要我不知道就脏不到我头上,你说我还算个人吗?”
关司墨重新抬起头,对着墓碑上关亮节三个字失笑一声,说:“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你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
“是我现在后悔了。”关司墨说着站起身,将酒一饮而尽,“我不该让他走。”
关司墨说:“我不该为了救你,把陈青送走。”
“我跟你一样,不配有人爱,但陈青不是。”关司墨一松手,酒罐咕噜噜滚到墓碑前,他看着缓缓停下的易拉罐,目光忽然一狠,说,“我得把他找回来。”
……
“陈青。”关司墨深吸一口气,看看窗外,问,“几点了?”
陈青开着车,说:“自己看。”
关司墨就拿过陈青的手机看了,说:“我给江临打个电话。”
他手机电脑和U盘都被陈弘光拿走,只能暂时求助于陈青,关司墨用昨天陈青告诉他的密码解锁了手机,之后输了江临的号码进去。
输到一半发现陈青手机里有江临的号码,应该是昨天在小区碰见后互相存的,关司墨也没问,直接就拨了过去。
江临电话接的快,声音透着焦急,开口就问:“司墨回来了?”
关司墨没开免提,但狭小的空间内陈青能听见江临的话也不难,关司墨说:“江哥,是我。”
之后又回答了江临的几个关于人身安全的问题,直到江临问:“没去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