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跟陈弘光的见面实在仓促,但陈弘光还是来得及在陈青到达之前从仓库找了幅画出来。
陈弘光建议两人约在外面吃口饭,不过陈青拒绝了,他要了陈弘光公司的地址,并在送完关司墨后直接去了纯光娱乐的大楼。
陈弘光提前跟人打了招呼,陈青前脚刚进大厦,后脚就有人在电梯外准备好了接他。
纯光娱乐跟一般人印象中的娱乐公司不一样,整座大楼从前台接待到陈弘光的私人秘书,每个人脸上都透着一股跟“娱乐”不相关的严肃气息。
二十三层除了陈弘光以外没有其他办公人员,秘书轻轻敲了两下陈弘光办公室的大门,得到允许后便示意陈青可以进入。
陈弘光当时正在欣赏一幅画作,看见陈青进来了,便颇有风度的笑了笑,说:“阎先生,随便坐,我正在看您的画。”
陈青走过去,看了一眼陈弘光手里的作品,发现确实是他早期的画作。陈弘光指尖在画框上摸了摸,说:“我公司有位专门做影视美术指导的老师,很喜欢这幅作品,前几年特意去美国拍了回来,结果被我看中,硬要过来了。”
陈弘光抬头冲着陈青说:“前些日子碰见一次,说起这事还生我的气呢,我想着大不了还他个别的,结果人家看不上,非点名要您的作品。”
陈弘光把画框轻轻放下,微笑着看向陈青,说:“这东西就是这样,他要是没那么想要,我欣赏两天也就还给他了,结果现在弄成这样,他越想要回去,我越不想还。”
陈弘光说着话,笑意依然挂在嘴边:“本来还想叫关律师来,跟他显摆显摆,没想到您跟关律师是朋友,倒是我自不量力了。”
陈青坐在离陈弘光不远的位置,在陈弘光说话的时候没发出一点声响,是等陈弘光说完最后一句话的两秒后,陈青确定他没了下文,才平着声线开口,说:“他在忙。”
陈弘光叫关司墨“关律师”,但陈青直接称呼关司墨为“他”,话语间一下就拉近了自己和关司墨的距离,陈弘光听着,嘴角的笑意收了收,说:“听说了,张军的事,家属闹的不轻,我也是想问问进展如何。”
陈弘光抬眼对上陈青,说:“结果是我心急了,算了,不聊关律师了。”
陈弘光转而道:“我今天折腾您来一趟,是因为前两天刚听美工部的人说想买您一幅画的版权,说是准备用在电影布景中,结果求了您几次也不答应,我就想着亲自试试。”
陈弘光抿着唇,温和道:“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面子。”
陈青看着陈弘光,不动声色的问:“哪幅?”
“圣诞夜。”陈弘光说,“听说是您唯一不公开出售的作品。”
陈青眼底划过一丝不屑,陈弘光见了,失笑道:“看来我也碰壁了。”
陈弘光说话间好像从自己的手机上找到了那副画的展览照片,他看着画里的景色,说:“确实独特,阎先生不给机会太可惜了。”
陈弘光又顾自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失望的抬起头,遗憾道:“实在不行您送我签个名吧?”
陈弘光恐怕也没想到陈青听完能真的起身走过来,他一愣,忙递了支笔过去,之后也跟着站起来。
陈弘光看着陈青左手接过笔,眉心压了压,问:“阎先生是左撇子?”
陈青没说话,甚至连腰都没弯一下,只微微低下头,在陈弘光亲自为他按平的白纸上写了两个字。
陈弘光年逾四十,属于升级加强版的关司墨,连被撞破绑架关司墨时都没变过脸色,现在却没能藏住一瞬间的错愕。
陈青手指一松,签字笔掉在纸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抬头看着陈弘光,声音低沉道道:“本来没想这么快,你非要自己找上门。”
陈青眸色沉进一片阴影里,临走好像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什么,陈弘光没听清,从陈青落笔开始,他的目光就始终落在刚签下的那两个字上——
陈青。
他签的不是阎修,是陈青。
陈弘光看着那两个字,几乎能透过纸面看见多年前一张濒死的小脸。
当时被他掐着脖子的小孩嘴唇发紫,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却凭着最后一口气在他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陈弘光抬起手,看着自己手掌上那道浅色的疤,嘴角忽然向两侧平着裂开——
……
夜色深下去的时候,关司墨才主动打了今天的第一个电话。
他本来想着回家看不见陈青再问也不迟,但还是没忍住心里那点急迫。
“在哪?”关司墨问,“回去了吗?”
陈青没回答,而是问:“下班了?”
“嗯。”关司墨感觉挺尴尬的,像是隐晦的暗示陈青来接自己,于是他又加了句,“问问你做没做饭,没做我买点回去。”
“一起吧。”陈青说,“我在楼下。”
关司墨一怔,眨了眨眼,问:“公司楼下?”
“嗯。”陈青说。
“……你几点来的?”关司墨看了眼时间,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悸动,他听见陈青说“三点多”,心跳就像停了一拍似的,整个人都僵了一秒。
陈青看了眼手机,说:“来一会儿了,你下来吧,陈澈电话,我接一下。”
关司墨说了声“行”,然后看着钟表上指向数字“七”的时针,用力的吸了口气。
地下停车场内,陈青听着陈澈急不可耐的提问,回答说:“说了。”
陈澈像是意外,声音扬了扬,问:“真的?他怎么回答?”
陈青想了想关司墨昨天的反应,觉得好像不能用一句话来概括,就说:“他在考虑。”
“考虑什么,被你表白还不马上同意?”陈澈说,“他一定是不够喜欢你。”
过会儿觉得陈青没说话,可能是不高兴了,就又说:“或者是没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