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青面对关司墨以来最长的一次沉默,从关司墨的话音落下,到陈青缓缓坐起身来,月光通过窗帘投射进来的影子似乎都挪动了一点位置。
关司墨看他有动起来,就问:“干什么?”
“我起来说。”陈青神色严肃的说了一句玩笑话,“端正态度。”
关司墨跟着他坐起来,问:“你这伤顶的住端正吗?”
陈青唇角动了一下,说:“我试试。”
关司墨现在是有气没地方撒,陈青这一身的伤,打也打不得,亲也亲不了,除了瞪着两只眼睛看着他疼,其余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忙帮不上就算了,添乱实在是不应该,关司墨非要在陈青伤成这样的时候跟他要解释,那有点自私过头了。
关司墨一叹气,说:“得了,你也别端正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陈青看向关司墨,等着他问。
关司墨顺着陈青目光回看过去,脸色有严肃了点儿,说:“还是那句话,可以不说,别骗我。”
陈青说:“好。”
关司墨眼皮抖了抖,感觉一直看着陈青问不出这个问题,就干脆挪开了目光。
“就韩梦说的那事儿——”关司墨身体往前倾了倾,呈现一个弓起后背的姿势,声音低沉的问,“你到底做没做过?”
陈青听见这个问题,就知道关司墨那句“可以不说,别骗我”的话完全是个圈套,因为一旦自己做过那件事,不说跟承认就没有区别。
陈青活到今天,不敢面对的事可谓屈指可数,非要追溯起来,上一次是在他刚回国时,陈澈问他“为什么不报复关司墨”的时候。
那时陈青对自己的感情了然于心,但他又觉得不该如此,便将情感强压于心底。
谁知造成了触底反弹的效果,所以从那以后,陈青就决定不再藏了。
这事他本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但如今关司墨问了,他也不是不可说。
陈青说:“做过。”
“只有一次。”陈青既然说了,就干脆省去关司墨从别人嘴里听到细枝末节的麻烦,主动解释说,“多吃了几片安眠药。”
关司墨整张脸埋在一片阴影里,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滑稽,问:“不小心?”
他觉得陈青要是这么说了,那自己就是天大的笑话。
“不是。”但还好陈青说了实话,他看见关司墨紧绷的侧脸,不敢贸然伸手过去,只能保证说,“以后不会了。”
陈青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大部分时间对关司墨的行为都有个预估,但这会儿陈青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其实别说陈青,就连关司墨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听完陈青的话,身体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塑。
直到很久之后,两个人原本交错的呼吸声融合成一体,关司墨猛然抬起头,觉得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2016.12.25
——心想事成。
关司墨又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彻夜看过的那段过去中,很不起眼的一小句。
“16年圣诞节——”关司墨回过头,凝重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挣扎,“我生日那天,是吗?”
关司墨得不到否认的回答,整个人忽然打起寒战,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是生日快乐,而是心想事成。
陈青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祝他心想事成。
关司墨用力握了下拳,想让自己的颤抖不那么明显,但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冲向他的心口,关司墨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正在逐渐变凉,但身体却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陈青慌了,叫了一句“关司墨”,等他有反应看向自己了,才说:“对不起。”
关司墨听到这三个字,一下抽回目光,像是害怕什么似的,站起来说:“不是你的错。”
“我想起来……我得回家一趟。”关司墨吞了下唾液,之后抬手碰了碰自己干涩的喉咙,说,“你休息吧,我在这儿睡容易碰到你伤口。”
他说完这句话又不安的拉了下衣领,眼神闪躲道:“明天我得去公司,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
“别忘了让陈澈给你预约挂号,我明天有点忙,就先不去医院了。”
“就这样吧。”
关司墨说完这句话,就拖着比平常沉重十倍不止的脚步往门口走了。
他整个人都是焦虑的,连听见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觉得心慌,关司墨快速走到玄关,一手撑在门框上,重重吸了两口气。
陈澈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他看见关司墨,本来下意识要吵架,结果一瞥见他的脸色,又吓的不敢乱说话。
“哎……”陈澈从他侧边挤进屋里,问,“你没事吧?”
关司墨狠狠闭了下眼睛,说“没事”,结果声音一出口,就变成一道哑音。
“哥。”陈澈看见陈青走出来,赶紧放下刚买回的东西,说,“吃的都放这儿了啊,我回屋看剧本去了!”
陈澈说完就一溜烟跑向了卧室,他在关司墨家住过两次,对这屋子的结构轻车熟路,一溜烟就跑进了客卧。
关司墨听见陈青出来才稍微松开了支撑着门框的手腕,说:“没事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我。”
“你别折腾了,我走。”
关司墨一回头,这才看见陈青是披了件外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