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陈弘光被逮捕已经过去了三天,关司墨时常说他是个不愿意回忆过往的人,但这几天发生的事又让他不得不比照过去。
那天陈青早上起来觉得周遭寂静无比,一摸耳朵,就知道,坏了。
他前一天晚上不是因为迷糊过去才没听见关司墨的话,而是助听器掉了出来,但他没发现。
陈青伸手在枕头上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摸到之后就直接把手搭在了背对着他的关司墨腰上。
陈青伸手覆在关司墨微微隆起的五指上,问:“拿哪去了?”
他也不知道关司墨说没说话,隔了两秒又示弱似的摸了摸关司墨的手背,说:“还我吧。”
片刻后,陈青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个东西,他就手给自己带上了,然后目光对上翻身过来的关司墨,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晚。”关司墨面对着陈青侧躺,之后伸手搭上他的耳廓,问,“一点儿都听不见?”
“能听见一点儿,昨天走的急,让丁希随便给我弄了一个。”
关司墨嘴唇稍微抿了一下,指肚从陈青的耳骨摸到耳垂,泄气道:“咱俩还能谈恋爱吗?”
关司墨心疼的看着陈青耳朵下面那道没被贴上创口贴的伤口,自言自语道:“没听过聋子和瞎子谈恋爱的。”
陈青一下被逗笑了,偏头亲亲他的手腕,说:“你不是瞎子,而且我也没聋呢。”
“早晚的事儿。”关司墨朝陈青的耳垂发气,捏着说,“就你这么折腾,早晚得把我自己留下。”
“不能。”陈青哄他说,“我舍不得。”
关司墨笑了一声,说:“阎王爷想收你,还管你舍不舍得?”
“好歹是个官,得管吧。”陈青拍着关司墨的后背,说,“到时候我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拿走点别的,命给我留下。”
关司墨没两句就让陈青说的安心了,他下巴往起抬了抬,说:“下午去趟医院,我看眼睛,你看耳朵。”
陈青说:“行。”
又问:“先看谁的?”
“自己看自己的。”关司墨松开摸他耳朵的手指,说,“看完大厅集合,不带陈澈,有异议没有?”
陈青搂着关司墨,手指顺着后背往上,摸到他头发的时候不自觉的揉了揉,说:“没有。”
关司墨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我这憋了一晚上的气准备跟你告状,你一句‘没有’把我话头堵死了。”
陈青大概听明白了,笑着说:“告什么状,我听听。”
关司墨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他这辈子也没干过告状这事儿,突然做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弟昨晚为之前的事儿跟我道歉了,像模像样的给我送了和好礼物。”关司墨说,“我是真心实意地接了,结果回来才发现,鸡肉卷里的鸡肉全让他吃了,光给我剩个卷儿。”
关司墨问陈青:“你说过不过分?”
陈青就那么看着关司墨,看了约有七八秒,才问:“你原谅他了?”
“不原谅怎么办,被你捧在手心儿都怕摔了的,我还能跟他当仇人么。”关司墨说,“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陈青侧躺着的时候五官依然立体,他眉色一深,说:“就因为这个?”
“你还想因为点儿别的?”
陈青羽睫一扇,笑说:“我不想,我等你说。”
关司墨表情一顿,眼看自己要在陈青的目光下被扒光衣服,及时躲了下目光,随意道:“怎么说到这儿了,问你过不过分呢。”
“没我现在要做的事过分。”陈青说完,忽然翻身压在关司墨身上,他也不顾丁希给他写在小纸条上的注意事项了,一瞬间动作和亲吻都激烈的不像话。
关司墨本来想推,但他一碰陈青,陈青就吓他,说:“伤口。”
关司墨一听就不敢动了,他闭着眼睛,被人亲的浑身发热,顺手就往陈青下边摸,结果刚一碰到就被陈青单手挡了回去。
陈青停下动作,说:“不行,伤口真会裂。”
“你妈的。”关司墨收手之前还是狠狠捏了一下陈青,骂他,“不行你撩我干什么!”
陈青宠溺的亲了亲他的下巴,哄他说:“我给你弄出来。”
“用不着,离我远点,大白天的你不害臊。”关司墨拍开陈青,光说着狠话,脸颊的红晕却褪不下去。
陈青只好笑了一下坐起来,关司墨却不急着动,继续躺着揉了会儿眉心,问:“陈弘光的案子你和陈澈大概率得被当成证人传唤,你去不去?”
关司墨睁开眼睛,好像很随意的问了一句:“我看陈澈有点害怕,你呢?”
“我怕什么。”陈青站起来,说,“我不会出现在证人席。”
他接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我先洗了,我快。”
关司墨木讷的“啊”了一声,之后看着陈青走进浴室,才缓缓坐起身。。
陈青拒绝出席,关司墨是没想到的。
他倒不觉得陈青会害怕,但毕竟陈弘光是给陈青和陈澈的童年带来梦魇的罪魁祸首,万一他俩真的不想再见到陈弘光,不管从法律上还是从人情上都是说得过去的。
而且陈青现在不只是陈青,他还有阎修的身份,就算他自己愿意作证,阎文海也未必会同意这次曝光。
陈青说过,阎文海的人生就是一个假象,他辛苦塑造出的痴情形象,不可能轻易毁在陈青手里。
阎文海的事业进行到今天已经不仅仅是艺术那么纯粹了,他的品牌,他的商业价值,他自己带动的一整条商业链,不是陈青一句“我想亲眼看着陈弘光被判决”就能撼动的。
关司墨能理解,他不会逼着陈青真去跟阎文海对抗什么,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陈青站不了水,简单洗漱之后就出来了,他一出来就看见关司墨一脸愁容的坐在床边,陈青走过去,身上带着薄荷味牙膏的清香,问:“想什么呢?”
关司墨严肃的看着他,说:“没事,我想过了,你这个决定是对的。”
陈青避开伤口,动作轻着换了衣服,听关司墨继续说:“确实,你要是出庭了,你父母的事就会被发现。”
陈青一愣,看着关司墨紧锁的眉头,问:“什么?”
“这是最好的选择。”关司墨说。
他强迫自己用理性思考了整件事的利弊,之后得出这个结论。
但陈青却在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站到了他面前,关司墨当时正好也要站起来,他头顶磕到陈青的下巴,还被人温柔的揉了两下。
陈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我什么时候说不出庭了?”
他稍微歪了下头,又说:“我花那么多钱请你帮我打官司,不是为了在证人席站一会儿。”
陈青说:“我得坐在原告席。”
关司墨听着一愣,好一会儿才反过劲儿,问:“你要对陈弘光提起诉讼?”
按现在的情况,即便陈青不做这件事,陈弘光也一定会被定罪。
也就是说,陈青其实可以躲,他没必要出这个头。
但陈青显然跟关司墨说的不是一回事儿,他觉得莫名其妙,问关司墨:“咱们说的是一回事儿吗?”
关司墨被这么一问,本来想明白的事又不清晰了,他还多跟陈青解释了一句:“现在国内这个舆论现状,就算申请非公开审理,你的身份也藏不住。”
陈青问:“我藏它干什么?”
关司墨没办法,又把阎文海带动的利益链跟陈青解释了一遍,他告诉陈青,一旦“阎修就是陈青”的事实被公开,最先被戳破的就是韩梦当初在韩梦弃养过他的事实。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接踵而至的是大众对韩梦和阎文海关系的深究,陈青跟阎文海是血缘关系上的父子这件事很快会被发现,再然后,阎文海那些年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所谓深情,所谓十年一日,所谓尽心尽意,那些给他带来过不菲利益的深刻形象,当初捧他多高,如今便会摔他多重。
关司墨几乎能想象到之后的事情发展,阎文海号称纪念亡妻的品牌会全数下架,最终产业链崩塌,形象一落千丈,阎文海会以破产宣布退出公众视野。
本来关司墨是不在乎的。
但偏偏他是陈青的父亲。
阎文海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到陈青,在阎文海遭到无尽谩骂,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买单时,陈青未必就会比他好过。
关司墨把这些一字一句,头头是道的跟陈青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