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带着罗喉计都进了食楼,两人坐落在了雅间,正值午时楼下来往的食客纷嚷嘈杂,选个清净点也不至于坏了享受美食的兴致。
“计都可有喜欢的?尽管报上来。”
柏麟支着下巴,笑容可掬地细细打量他,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距离近得稍微动动就能触到彼此,罗喉计都乖巧地摇摇头,他不常来用膳,自然也不了解食楼的菜肴。
“大人定就好。”
讲话时他身姿坐得端正,手贴在膝上只上半身稍动,模样活像个深宅大院的端庄小姐,乖得不行。
柏麟看在眼里,站起身胳膊有意无意地蹭到他的肩,微微搔痒竟让计都颤了一下身子,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像是在忍着挠痒痒的冲动。
小二记下柏麟报出的菜式便进了后厨忙碌,回来时见着计都正低着头磨着膝头的帛锦,这幅举动,倒是与他数千年一般无二。
彼时少年修罗尚不熟悉人间,而他可不一样,毕竟接了三界之主的帝君之位,这红尘凡间他可懂得多。
三界盛传妖族魔族之辈行为举止多有不雅,对此传言换做常人一定深以为意。
记得那时他和计都进了一家弘文馆,那里供读书人谈天论地结交朋友,计都一举一动颇为端方儒雅,且自身谈吐不凡,身在其中与雅士无甚区别,如此竟引得文人墨客前来攀谈。
当然,这天地间,计都只能与他一人相交为知己。
事实证明,即使过了数千年计都的喜好也不曾改变,佳肴上桌时,计都的目光就没从上面移开,分明是对上了他的口味。
罗喉计都笑得眼睛弯弯的,一双灵眸扫视着满桌子的美味,色泽和香气催人胃口大开。
“计都,别光看着啊。”柏麟夹了块蜜汁脆藕放在旁边的小碟上,轻将碟子推到罗喉计都面前。
罗喉计都开心地颔首致谢,随后不紧不慢地夹起藕片小口小口地咬下来,吃相可爱的紧。
“这些都是为我们计都准备的。”话说到这,柏麟微微抬眸停顿一下,话语间有了暗示。
“对我来讲,计都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身旁吃得嘴巴鼓囊囊的罗喉计都僵住手里的动作,筷子溜出掌控砸在碗上,发出叮的一声又落到地面。
他没想到柏麟突然对他讲这些话,先前只以为自己是想歪了。
如今再回想柏麟对他的“关照”,让他住进私宅,还不收租金,还要包揽他的银子花销…夜里不歇息还趁雨亲自送他回家…
罗喉计都感觉到胸膛里的那颗正激烈跳动着,一下一下撞击他的神经,原本白嫩的脸颊也烫得映出不自然的红,他没想错,柏麟真的是有意这么对他的。
柏麟注意到他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动声色。不一会儿两人的处境完全颠覆过去。
他伸着拇指的指腹覆上计都的明艳诱人的红唇,沿着唇瓣磨动,指腹沾上的涎水泛着透明色,磨着唇瓣时还轻微按了两下,不舍地离开,他想尝尝什么味道。
反应过来的罗喉计都挡住他的手,满眼的不可思议看着他。
“粘了东西,我替你擦了。”柏麟讲瞎话坦然自若,事后还若无其事地给他重新递了筷子,沾了涎水的指腹缩在掌心,现在还不是好时机,万一计都被吓跑了可不好。
离开食楼时罗喉计都像是丢了魂一样,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栽去,小臂上传来一股力将他拽着。
柏麟捉着他的小臂拉到怀里,而后担忧地问:“计都小心些,这段路石子多。”
罗喉计都推开箍在臂上的手,声音绵软慌乱地道了一声谢后,便地独自闷头往前走去,而身后的那道目光始终锁在他后背不肯离开。
回到衙里罗喉计都取了征税簿和入魂征税去了,那些人家见着来人没什么攻击性也不害怕,但见了罗喉计都身后的入魂,一个个老实巴交地都把税钱给了他,过程很顺利,入魂回到衙门交代属实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一下午过得极快,按先前的习惯,天色暗下来柏麟就送他回家,路上两人反常的沉默,因为白天那件事让他们的关系变了味,罗喉计都把袖子都揪皱了,在进家门之前脱口他闷了一路的话。
柏麟暗着眸子低着头静等他发话,以为计都要改变主意,是否因为白天他做的那个动作让计都不开心了,可当时他确是没忍住,难道就这么让他搞砸了…
罗喉计都的脸上染上红晕,小手拽了一下柏麟的衣帛:“明日,明日我就搬过去了,请大人多多关照。”
柏麟听到他的话一怔,猛地抬头一幅狂喜地盯着他看,“搬来?明日?”
“明日搬,大人没听错。”
确如罗喉计都所说,次日他向柏麟请了半日修沐,那些收拾好的瓶瓶罐罐被他一并带回私宅,其他就是些衣物,一个来回就将东西捎走。
不知这样如了谁的心思,罗喉计都想了很久,确定柏麟对他的所做所为不是单纯对自己师爷的关照,所以他下了决心,搬过去,大人图他什么不用来回折腾,省力省时间,直接住到旁邻多好,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过这缘不止存于柏麟和罗喉计都两人身上。
罗喉计都搬来的第一天下午,阿悯来衙门为他送药,两人在衙门门口聊了一会儿,正巧遇着回衙门的柏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柏麟见到阿悯时,只当做生人慰问几句便往里走,毕竟不是揭老短的好时机,计都肯定会怀疑,还是不知道更好,至少这一世可以过得无忧无虑。
罗喉计都察觉到阿悯和柏麟之间的异样,两人像是存了仇怨,适才他听到阿悯粗重的呼气,眼睛红通通盯着柏麟的背影,他不知道两人何时结了怨,为此他还特意问了两人,不过得出的结论都是相差无几,不像好人;看不顺眼。
这…倒让他无处可解啊,若是私怨或许有可能化解,看不顺眼这么没头没尾的由头全算直觉吧?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有因有果,千年前柏麟因为罗喉计都和修罗族的事结了不少仇家,又岂止是阿悯这一个呢。
罗喉计都兼任了好几项公务,算账,征税,整理案卷,写案件汇报,记笔录,做得多所获薪水也高,第一次将薪水拿回家时他的爹娘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瞧了老半天,月俸十五两银子,这俸禄相当于正经小官大半年的俸禄,什么神仙县令这么厚待下属的?
有远亲想请罗喉计都问一问县令可还缺个师爷,柏麟听到这话时默默笑着点了下他额头,之后衙里便在外贴了公示:无空缺职位,不缺仆役,另谋高就。
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人家这师爷不算官职,不在官职编制,却是县令私人招募,也算做幕僚,刑门师爷。
罗喉计都做得公务繁多,一个人伏在书案一趴就是半天,耗费精力,柏麟知晓他常年喝补药的事,便暗中减少了他的公务,两人在书房各自处理手边的案卷,到了时辰柏麟就将他放在身边的补药拿去煎了,县令做到这个地步的也是没谁了。
柏麟自觉担起照顾罗喉计都的责任,煎好的药放在计都手边催他喝下,以往喝药罗喉计都可半点不需要人管,如今被他的大人关照不由得耍赖推脱,当然,小绵羊斗不过大尾巴狼,罗喉计都只得端着药膳饮下。
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罗喉计都最是怕苦,酌一小口苦汁便忍不住吐了下嫩红的舌头,这一幕被柏麟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他更用案卷挡着脸,讲实,桌案下的某处着实,硬了。
为了掩饰这真实反应,柏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罗喉计都怕苦,他趁机逃走为他买来甜食,路上暗暗为自己极力忍耐叫苦不迭,要不是徐徐图之,计都早就被他吃干抹净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罗喉计都那里可有了福,咬一口甜点喝一口药的,看得人眼馋,尽管是在喝苦药也教人看着像是喝什么珍奇参汤似的。
衙门里有修沐,县令和底下捕头审问官一同修沐,柏麟顺道也给自己师爷休息的时间,这天公务结束,柏麟叫住罗喉计都提议:“明日起早看日出,傍晚看日落。”
罗喉计都很期待,约定好的那天起早便等着柏麟来敲门,两人一起散步上山,凳上顶峰看那日出骄阳,正如数千年前他们对月畅饮,并肩坐在山顶草垛上,柏麟侧头瞄了一眼身边沉醉美景的人,装作无意地,垂下的手一点点靠近想紧紧握着的那只。
罗喉计都感觉到手背上覆着一股温暖,手被攥在温暖里包裹着,脸颊舜即从颈下爬起一抹红晕,他知道,柏麟是在暗戳戳的,不,是明戳戳的对他表明心意,两个人相互试探倒有点好笑,试来试去不就那个意思,再想想,他的大人许是谨慎到了极致,怕失去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罗喉计都笑意更甚,反向握住柏麟攥着自己的手,那股力让柏麟不由得身躯一震,好吧,他现在想亲亲他的计都,真是得了便宜…还想要更大的便宜。
为了稳妥,为了不显唐突,柏麟忍了下来,再多培养培养感情或许就可以了,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计都饿不饿啊?”柏麟笑着将罗喉计都额前碎发拂到耳后,动作自然而然的,罗喉计都握着他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大人,我们去吃早膳吧?”
“好,我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