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房间里和陆成天相熟的几人，听到陆成天说这话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惊讶。
杨远是亲眼见过陆成天为情所困的模样，虽然站在局外看，杨远觉得林冉这个人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毕竟是陆成天的初恋，据说还陪陆成天度过了一段非常难熬的时光，按照他老婆给他解释的，这就是初恋滤镜。
再加上了陆成天是个专一深情的人，今天这样的场景，陆成天见到林冉本人这么凄惨的样子还能不为所动，属实让杨远很意外，同时也很解气。
杨远不知道在这件事之前，陆成天已经被林冉骚扰了很久，又因为阎睿昕这个‘催化剂’在，直接让他坐不住了，这才剑走偏锋，怀着赌一把的心态找来。而陆成天的那些滤镜，早就在他没有底线的纠缠中破碎掉了。
反倒是一直参与其中的阎睿昕，他只是惊讶了一瞬，但随后笑意便染上眉眼。
本来这个恶人他是想来做的。
他信奉的理念是斩草要除根，但他知道林冉在陆成天心中还是不同的，他想着，如果陆成天于心不忍的话，那这个坏人就由他来当。毕竟，他可不会心疼自己的竞争对手。
但陆成天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果断一些。
安静到只能听到急促呼吸声的屋子里，陆成天直视着面前的青年。
他曾想象过，如果两人再次见面，他想他仍然不能用平静的心态去面对林冉。他们中间发生过很多事，从少年时的陪伴，到青年时的殊途，到最后他远走他乡……他想他仍旧是感激林冉的，在很久一段时间里，林冉就是他的全部。
但他不能打着感激的幌子，让另外的人承受苦难。
再次与林冉面对面，他的心情比想象中还要平静，他听见自己开口，语气也只像是雨后初晴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当初你和我说，你并不是天生的GAY，然后我信了。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是GAY吗？”
如果说自己是GAY，那便是承认了自己当初骗了陆成天，还骗了婚；如果说自己不是，那么陆成天便肯定不会再接受自己，也没办法解释他现在的所作所为……
林冉大脑异常混乱，双唇颤颤巍巍地嘬着，半天没有说话。
他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陆成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割裂了。一半还在震惊陆成天所说的那句话，另一半飘荡在回忆里，身边播放的，都是陆成天任他予取予求的场景。
那时候陆成天白天做着学徒，晚上还要打一份工。他说想要品牌的衣服、鞋子，没过几天陆成天就会送到他手上。但是现在是怎么了呢？陆成天的眼里不是应该只有他吗？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林冉答非所问地喃喃，“当初在学校里，只有我理你，只有我对你好……”
“你后来辍学，我也没嫌弃过你浑身油烟味，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来同学都怎么看我，我顶着多大的压力见你，你都不知道！”
“放你丫的屁！”杨远在一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觉得陆成天这前男友脑子实在是有问题，忍不住出来怼人，“你当时为啥抱着成天大腿不放？还不是因为成天赚的钱都给你了？”
“当时成天没地方住，天天住地下室几十块钱的床位，吃馒头连咸菜都不舍得加，你他妈还天天跟他要这要那，这就是你说的对成天好？我看你良心都让狗吃了！”
林冉被杨哥的大嗓门震了一下，但随后便被提醒到了似的又说：“我对他怎么不好？他爹妈死了穷得吃不起饭，只有我好心，还给他分了我的零食！班上的人因为他衣服破都排斥他，只有我没嫌弃过他……”
杨远没想到这货这么会自我感动，顿时一股火窝在心里，想发却发不出来。他是个性格豪爽的人，平时在生意场上就讨厌那些罗里吧嗦的寒暄应酬，生活里更是不爱搞这些口舌之争，此时骂了两句之后自然绕不过林冉的诡辩。
但这屋子里除了杨远还有阎睿昕。
“我啊，之前见过一个人。”阎睿昕那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林冉一眼，“这人平时就爱找身边过得不如自己的一起，时不时来点小恩小惠，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啊，这个人太善良了！’”
“可是，为什么呢？”阎睿昕疑惑道，“真正善良的人，会在身边的人稍微过得好点的时候便挟恩图报吗？会在遇到更能抱着吸血的人之后就把之前的人踢开吗？会在知道人家发达了之后就怀着不知名的心思跑来回忆青春吗？”
阎睿昕每说一句，林冉的脸就白上几分，说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屋子里的人，就连杨远带的那两个保镖都听懂了阎睿昕的话，其中一个也是性情中人，对着林冉就做了‘tui’的动作。
“这位林先生，要是你，你会吗？”阎睿昕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般地说道，“瞧我，是不是说得还不够具体？要不要我再举几个例子？”
不是爱回忆吗？那他就帮这个人好好回忆回忆。
林冉嘴再厉害，也比不过阎睿昕这张怼人无数的嘴。他清楚明白，这个屋子里其他人对他都抱有敌意，现在只剩下陆成天……
但他看向陆成天的时候，却见对方早已不再看他，而是低头神情无奈地抬手揉着身边人的头发。
“天哥……”
他想将陆成天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但一句话还没出口，就听到陆成天淡淡地问：
“真的没嫌弃过吗？”
林冉噎住了。
他怎么可能没嫌弃过？如果当初不嫌弃陆成天，他就不会连和陆成天的合影都没有一张，他从对方那里收到的礼物，除了奢侈品，一些陆成天亲手做的刻了名字的吊坠、粗糙的小人木雕，到手就被他嫌弃地给扔掉了。
他享受的一向只是自己在陆成天那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还有对方像是进贡一样源源不断的礼物和钱。
这些陆成天也是知道的。
因为有一次，他给林冉送完东西后忘记了一件，折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冉在垃圾桶旁边挑挑拣拣，最后只拿走了他自己要的贵重礼物。
而他当时精心做的饭菜，还有和一个房间里的室友学的纸玫瑰，都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从那之后，他便知道，自己觉得用心的礼物，在林冉看来仿佛只是累赘，于是便再也不送了。
其实诸事种种，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有迹可循。但那时候的陆成天确实当局者迷，欺骗自己不懂罢了。
好在现在醒悟，也不算晚。
“林冉，我欠你的，我自觉应该还清了。如果仍觉得不行，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林冉闻言双眼一亮，但随即又听到陆成天说，“但你亏欠别人的，也该还了。”
林冉明白，陆成天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骗婚的这件事捅出去了。
他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尽，从前他为了抓住现在的妻子，一脚将陆成天踹开；现在他为了重新搭上陆成天，想甩了妻子的时候，陆成天却已经不想要他了。
到最后，他什么都得不到。
林冉恍恍惚惚地被保镖推着向前走，他侧过脸，看那个明星靠在陆成天身侧笑得正欢。
心里的嫉妒和恶意一瞬间胀大了数倍，既然自己已经得不到了，那他也不想让别人舒坦。他这么想着，便冲着阎睿昕喊道——
“你很得意吗？你得意不了多久的！”林冉声音尖锐，又哭又笑，“我是天哥第一个喜欢的人，他心里永远有我的位置，不管是不是现在的我，他永远都忘不了！”
“你们俩睡过了吗？你看到过他的胳膊吗？他胳膊上还纹了我的名字，洗都洗不掉！”
“你床边的人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你心里膈应不膈应？你……”
剩余的话都被吞进嘴里，林冉被杨远示意的保镖给打晕了。
等保镖带着林冉出去，杨远有点尴尬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怎么回事啊……怎么觉得刚才还小鸟依人、眉眼带笑的小美人，现在笑得有点冷呢？
杨远对现在这个气氛，觉得无比的熟悉。那就跟平时他回家晚了，他媳妇儿准备让他跪搓衣板之前是一样的。
他觉得接下来的事他不好参与，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先溜了。
房间里就剩陆成天和阎睿昕两个人的时候，阎睿昕脸上的表情先垮了下来。
“天哥……”阎睿昕叫了一声也不说话，眼睛却总止不住地往陆成天袖子下面瞅。
陆成天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虽然没当场卷起袖子给他看，但还是解释了一下。
“时间太久，是洗不干净了，不过后来用别的纹身遮住了。”
想起第一次见面，陆成天身上那大片的纹身，阎睿昕脸色又好起来了。
“我就说么！以天哥你这个性格，肯定不会留着有妇之夫的名字在身上的。”
他说得言之凿凿，好像刚才无比介怀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成天不拆穿他，起身去办公桌那边拿了一根烟出来点燃。
阎睿昕见状也要要，但陆成天伸手一推，就把抽屉关上了。
“你这嗓子要唱歌的，别学我。”
阎睿昕顿时听话地把爪子缩回去了。
说完这话，陆成天可能想到二手烟对阎睿昕也不好，于是转身把就抽了一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了。
“天哥，你心情不好？”阎睿昕看出来点不对，试探地问着，“因为林冉？”